连载小说 第十九章
文 / 悠依
暑假刚过去一半，蓝小玥就因为中暑晕倒在了教室门口。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医务室的空调开得有些足，她把身子蜷缩起来了。年轻的护士走过来看到她醒了对她说，“看会电视吧，反正外面又热。”
护士把电视调到了某个选秀节目。“你猜猜看，今年谁会得第一？”
蓝小玥摇摇头，“我很少看的。”
“真奇怪。现在的学生们不都在看这个吗？还到处抢手机给选手们投票呢。”
“我喜欢看动画片。”蓝小玥说。
“你是学美术的吧？”护士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递给她。
“嗯呢。”蓝小玥咕噜一声把一杯水喝下肚。
“现在的艺术生还真是辛苦，高一就要补课。”
蓝小玥摇摇头，“为了自己的梦想。”
“身体也很重要，你今天差点就休克了。”
“我的身体不是很好。”
“是很不好，这一年你都来过好几次了。”
“哎！”蓝小玥叹了一口气。
“我跟你们老师说了，让你在宿舍休息几天，如果宿舍热的受不了就来这里吧。”护士说完又给蓝小玥倒了一杯水。
蓝小玥躺在床上和护士看了一下午的电视，太阳落山时陈老师来医务室看她了。
“小玥同学，你没事了吗？”陈老师问她。
“她现在没事了，还是让她休息几天吧，这孩子身体不太好。”护士对陈老师说。
“行，你休息两天再来上课。”陈老师对蓝小玥说。
“谢谢老师。”
陈老师和护士聊了一会就离开了。蓝小玥觉得肚子饿打算去食堂吃完饭。
“不能吃油腻和辛辣的东西，冰淇淋也不行。”护士叮嘱她。
“嗯。我喝粥。”
“把这些药拿回去吧。虽然有点苦，记得多喝点水。”护士给了她一个塑料袋。
蓝小玥付完钱后就离开了医务室。
回到宿舍，蓝小玥赶紧换下衣服洗了澡。谭老师已经出门好几天了，估计明天才能回来。她把衣服丢进洗衣机然后去客厅开电视。她其实并不想看任何节目，只是想用电视的声音打破周围的宁静。她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洗衣机停下来，她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独自一人在家的生活。
也许是生病的缘故，蓝小玥躺在沙发上竟然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是凌晨1点了，她起身从洗衣机里取出衣服走到阳台，校园里一片漆黑，除了月亮的微光什么也看不见。晒完衣服回到客厅，电视里正放着午夜剧场的片尾曲。她检查好门窗，关上电视，回到了自己房间准备睡觉。
第二天，蓝小玥睡到了自然醒。她感到肚子有些饿了就去厨房找食物，她从冰箱里翻出了速冻水饺决定自己动手煮。她把煤气拧开，烧好水，再把饺子下进锅里。看起来简单地动作是在父亲一遍又一遍的指导下学会的。
习惯了独自一人在家的生活，蓝小玥并不觉得无聊。她打开电视把所有的频道全部换了一遍，她对肥皂剧和选秀节目没有兴趣。她关上电视决定去写作业，书桌上摆着一堆暑假作业，她翻开了最上面的英语作业。
中午时分，她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应该是谭老师回来了。她正想出去打声招呼却听到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家里怎么连茶都没有了。”
“这不是你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了她耳边，原来是芷霞回来了。
霞姐在和谁讲话呢？蓝小玥坐在椅子上听着她们的对话。
“我都说了你不要来。”张芷霞对那个女人说。
“我是你妈，当然要关心你。”
“你说再多我也不会跟你走的。”
“你姑妈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你别等了，快走吧。”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我是为了你的前途才带你走，你怎么就跟你爸一样死脑筋呢？”
“我是他的孩子当然跟他一样。”
“你......”
“我已经考上大学了，不用你操心。”
“你以为江城艺术学院有多好，你不是想学音乐吗，妈妈带你出国接受更好的教育不好吗？”
“你以前干嘛去啦。抛弃我和爸爸的时候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我永远都是你妈妈。”
“从你离开我的时候起我就当做妈妈已经不在了。”
“是谁给你交的复读费，是谁出钱送你去参加艺考培训。你真以为是你爸爸吗？一个再婚有了家庭负担男人还能供你学艺术上大学？你姑妈对你再好又能怎样。如果不是你奶奶留下的那笔钱，她会一直让你住在这里？”
“你够了，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
“我不要你还钱，我只想让你跟着我过的好一点。”
“跟着你也不一定会幸福。我有喜欢的人。”
“哼，许明波真的会让你和他儿子在一起吗？我告诉你，他儿子秋天就要去英国了。就算你考上大学了又能怎样。”
“你说完了吗？说完了赶紧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了。”
虽然隔着一扇门的距离，蓝小玥明显能感觉到张芷霞的难受，张芷霞应该已经哭了起来。蓝小玥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现在出去气氛一定会变得非常尴尬。蓝小玥站在房间里不知所措。
“霞霞，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女人又开始说话了。
“对，我就是讨厌你这种不负责任的人。”张芷霞的话语里夹杂着一声声啜泣。
“我以为你长大了会理解我。”
“我一点也不想理解你。”
蓝小玥没有听到女人的声音，而是听到了长长的叹息声。
客厅里的对话突然就停止了，蓝小玥靠在墙上回忆她俩刚才说过的话。直到再次有人的出现才打破了这样的安静。
“你们来啦？”客厅传来了谭老师的声音。
“嗯。”芷霞回应了她。
“芷霞，你怎么哭啦，这么久没见到妈妈应该开心才对呀？”谭老师说。
“我没事，天气太热了有点难受。”
“冰箱里有冰棍，我去拿给你吃。”
“不用了。我想去房间休息一会。姑妈，我的通知书已经到了，您就放心吧。”芷霞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进推门进了房间。
张芷霞看到房间里的蓝小玥愣了一下。“你在家......？”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请假了。”
“哦。”
“霞姐，你很难受对吧？”
“我没事。我想躺一会。”
张芷霞躺在床上侧着身体背对着蓝小玥，蓝小玥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她。
“小玥，你说人为什么会这么奇怪？当初她丢下我的时候那么绝情，现在又想把我留在身边。”过了很久张芷霞对蓝小玥说。
蓝小玥并没有说话，她起身坐到了张芷霞的床边。
“其实我不恨她了，我早就当她从我生命里消失了。”
“霞姐......”蓝小玥叫了她一声。
“如果不是姑妈劝我，我不会接受她的钱去复读。”张芷霞把身子转了过来平躺在床上。“她想用钱来补偿这些年没有给我的爱，可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这份爱。她当初为了钱抛弃了我和父亲，现在又想用钱让我抛弃父亲，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蓝小玥安静的听张芷霞说着，她把手放在张芷霞的手背上。她体会不了张芷霞现在的心情，毕竟母亲这个角色在她心里是最重要的人，她无时不刻在思念自己的母亲。突然间她有点羡慕张芷霞，对方的母亲即使出走多年还是会有回来的那一天，可是她的母亲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不知什么时候传来的敲门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安静。“芷霞，我是姑妈，你妈妈回去了，你可以开门吗？”
蓝小玥看了一眼张芷霞，张芷霞对她做了一个点头的动作。
蓝小玥开们的那一刻，谭老师也惊呆了。“你怎么也在？”
“我中暑了，所以回来休息。”蓝小玥小声的说着。
“现在好些了吗？医生有开药吗？”谭老师关心的问她。
蓝小玥摇摇头，“我已经没事了，倒是霞姐她......”蓝小玥把头转向了张芷霞的方向。
谭老师看着张芷霞叹了一口气。“芷霞，你妈妈尊重你的选择。你待会给她回个电话。”
“嗯，谢谢姑妈。”张芷霞说。
“那我去准备晚饭，你们再休息一会。”谭老师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晚饭间的气氛比往常显得安静，张芷霞默默低着头吃饭不说一句话。谭老师给蓝小玥夹菜问他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我中暑的事情，可以不告诉我爸爸吗？我已经好了，不想让他担心。”蓝小玥对谭老师说。
“好。我会和你爸爸说你很听话又不挑食。”谭老师回答说。
“我吃饱了。”张芷霞放下手里还剩一半的饭碗，做出了一个食欲不好的样子。
“冰箱里有切好的西瓜。”谭老师对她说。
张芷霞摇摇头，然后对蓝小玥说，“我们待会去学校操场散步吧？”
夜晚的操场上空无一人，时不时能听到鸟儿和昆虫的叫声。
“小玥，对不起，今天让你看笑话了。”张芷霞说道。
“没有啦。霞姐，你真的没事了吗？”蓝小玥问她。
“我好多了，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今天终于说出来了。”
“你妈妈她也很难过吧？”
“其实，我是因为妈妈才练琴的，她很喜欢钢琴，所以希望能好好培养我。小时候在琴房，如果弹不好老师就会被老师惩罚，我妈妈总是会鼓励我好好练习，甚至陪着我练习。我还记得她和我爸离婚的前一周大吵了一架，原因是因为我妈妈想给我买台钢琴。所以当她走了以后我就不再弹琴了。”
“那现在呢？”蓝小玥问她。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吧。”张芷霞指着不远处的升旗台。
张芷霞走到台阶边上坐了下来，蓝小玥也跟着坐在一旁。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没有参加高考。我正打算打背着行李去江城打工，姑妈问我要不要去复读，我摇头坚决不同意。可是她告诉我，如果我同意，爸爸会用奶奶留给他的钱让我去学钢琴。”张芷霞抬头看了一眼星空，盛夏的繁星真是美极了。
“其实那会我一点也不愿意，那么多年没弹过了，怎么可能还记得。可是呢，当姑妈把我带到音乐老师那里的时候，音乐老师让我摸一下钢琴，还让我顺便弹一下。我把双手放在琴键上的那一刻，感觉像是找回了失去多年的珍宝一样。”
“所以你就答应复读了？”
“是呀，那段时间我在琴房从早上待到晚上。手指都僵住了才停下来。感觉离开了钢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我也是，初三的时候爸爸突然同意我去画画了。也就是那会我才从妈妈离开的悲伤中走出来。”
张芷霞转头看着蓝小玥，她把手放在蓝小玥的头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小玥是和好孩子呢。”
蓝小玥摇了摇头，“才不是呢，如果是好孩子，上天为什么要把妈妈带走呢？”
蓝小玥说完这句，两个人都沉默了。
“霞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蓝小玥先开口问她。
“当然是去上大学，然后勤工俭学，把这一年的学费还给她呀。也就在几天前我才知道是她出的钱供我去复读的。那会我正怀着感恩的心，在爸爸家里照顾5岁的小弟弟。小家伙不听话，把家里的东西乱丢，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几封我妈寄过来的信，我好奇他们居然还有往来就把信给读了。于是我知道了为什么我会有机会去复习，而且还能再次学钢琴。”
“那你应该很感动吧？”
“那倒真没有。”
“为什么呀？”蓝小玥不能理解。
“她在其中一封信上写了很过分的话，大概意思是说，虽然她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可是我爸爸也没有尽到他的责任。说什么让我有了后妈，还让我寄人篱下住在姑妈家。”张芷霞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其实，他们俩在我心里的地位是一样的。奶奶才是最疼爱我的人，其次是姑妈，再就是他俩了。我妈还在信上说如果我考上大学了，就要把我带走，让我不要和爸爸一样永远呆在小县城里没有出息。”
“我那时真的生气了，难道她离婚抛下丈夫和孩子去了大城市就很厉害吗？我怎么可能跟她一样。虽然我爸那位基层公务员确实没钱也供不了我学艺术，可他也照顾了我很多年呀。”
“所以你还恨她吗？”蓝小玥问。
“不了，我早就原谅她了。恨一个太痛苦了。她过她的，我过我的，互不打扰是最好的。我下午躺在床上还在想，如果他们没有结婚也没有生下我，他们应该会过的很好，一个没有负担，另一个也没有愧疚。”
“这样我就不会遇到霞姐了。”蓝小玥看着张芷霞说。
“也是，说不准他们会遇到比这更坏的事情呢。”张芷霞说完就打了一个哈欠。
“我们回去吧。”蓝小玥站了起来。
她们回到家，谭老师还没有睡，餐桌上放着切好的西瓜。蓝小玥觉得口渴就吃了一块。
“小玥，你慢慢吃，我先去洗澡啦。”张芷霞说完就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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