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劲旅行
我,约瑟夫,已43岁,曾是艾诺船上的大副,那条老旧的双桅横帆船如今被我付之一炬,我亲眼看着粘稠的海水混杂着她的灰烬涌向四方,最终消失不见。从此之后我将不会再和海洋扯上任何哪怕一丁点的关系。因为那时曾和我一同生活在船上的人们,奥贝德·马仕船长,舵手卡贝尔,水手厄姆,乔治,沃尔特....他们的魂灵即便到现在恐怕也仍在大洋深处,那诡秘喧嚣的萦绕下不得安息,而他们的尸体早已成为那片深不可测海洋的祭品。
那场噩梦将会在我苟延残喘的余生中不停地折磨我,如今我已能在夜里看到窗外浮着他们那被撕咬的不成样的尸体,这样幻觉的出现应该预示着我将不久于人世。
18XX年 3月 21日,我们正准备从秘鲁的卡亚俄港起航,货物是当地盛产的一种小型鱼类,我们要穿过太平洋把货送去达尼丁,为了节省时间,我们的奥贝德船长经常会走一些只有他自己熟知的海路,他经验老到,临危不乱,即便再大的暴风雨也奈何不了他,正因此,我们的艾诺号才能总比别人的货船早几天到达新西兰,卖出更好的价钱。
那天,一位叫提图斯·克劳的男人在港口附近的一座酒馆里和我搭上话,他是印欧混血,黄皮肤,脸色冷漠,身材瘦削但肌肉却显得无比精实。
“我听说过你们这艘船的事,比别人要快的多,我有急事去新西兰,能付给你们十五英镑的报酬。”
他说活很利落,做事情也是,摆在桌上的那一叠定金立刻就勾住了我的眼睛,我收回视线,把杯子磕在桌面上,我正准备验个数却被他的手挡住了,当我注意到时才发现那家伙带着一把漆黑的左轮。
“把那收着点,兄弟”,我撇了撇他的手枪。
“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他仍用手罩住桌子上的钱,眼神尖锐地看着我。
我吞了吞口水,看着他心里有些发毛,特别是他那双有些发红的眼睛,不过十五英镑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我们船长是一个执拗的人,他有自己的原则,出海....”
“二十五英镑。”他像是早准备好迎击我的这句话,二十五英镑,这个数让我心里直发颤,几乎够我在这间酒馆泡上一整年,一时我的脑袋里竟然连再抬点价格的念头也消失不见。
或许是见我久不作答复,那个男人起身想走,我赶忙拉住他说,“我会向船长说明情况,明天还在这里见面。”
他扯了一下外套上被我拽出的皱纹,把定金拍在桌子上便离开,我数了数钱,然后招呼酒保上了一杯店里最好的威士忌,喝完后还从店里带了一整瓶,我走到港湾上了船,兜里揣着那份定金,在甲板上碰到了舵手卡贝尔,我戏弄似的晃了晃手里的美酒,他的眼睛立马就出了神,看到牌子后更是放出了光。
“给兄弟几个喝去吧!”我把酒给他,看着他像抚摸文物一样摸着酒瓶子,把鼻子凑到瓶口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着眼睛沉醉地呼出来。
“老兄,有生钱的路子不给咱哥几个说说?”他眼神狡猾地看着我,我坦白了实情,“有个奇怪的家伙要花二十五英镑坐我们的船。”
和我那时一样,听到这个数他直接不说话了。
“乖乖。”他神情恍惚地自言自语到。
“奥贝德船长还不知道这件事,我给他说去。”
我走进船舱,把这件事告诉了正在看海图的船长。
“他可信吗?”船长在听到金额后脸色变得有些怀疑,“这么多钱可不正常。”
“是个奇怪家伙,长得挺瘦,带着把手枪,穿的不像正派人士,可是就他一个人也搞不出什么名堂,上船的时候把他单独关在一个地方就行了。”
“大副,再多想想,他能拿出那么多钱去坐我们的船,为了什么?”船长放下了手中的圆规,点上了一根烟。
“他说他有十分要紧的事。”
“是,要紧的事....”船长若有所思地抽着烟,烟头的红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还是小心为好。”,船长摇了摇头。
“可,二十五英镑...”
“船长!我们一整个船那么多人,他能干什么?哪怕能把船炸了不成?!”
我正想说什么,没想到卡贝尔,乔治他们都唰地一下冲进了船舱,“厄姆快结婚了,他那老丈人不是善茬,正愁钱呢!”年轻的乔治附和到。
我看到奥贝德船长慢慢地把烟吐了出来,灰暗的烟尘徐徐飘散。
“我得亲自检查一下那家伙。”船长最后说,把烟头丢在脚底踩灭。
整个船舱里一阵欢欣雀跃的喊叫。
第二天的天气很好,天上只有孤零零几朵看起来很重的云,我和奥贝德船长一起去酒馆里等着那个男人,他很准时。
船长要求他明示自己的身份,并且告知了他远洋航行存在的风险。
那个男人像是在向警察交代家底一样说了起来,不带任何多余的词儿,“名字是提图斯·克劳,秘鲁利马人,父亲是英国人,此行的目的是因为居住在新西兰的父亲淹死了,要处理与遗产有关的事宜。”
我认为他的话里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船长问道,“你们为什么分开,你和你父亲?”
“不知道这件事你们的帆就鼓不起来吗?”他问道,语气很不耐烦但脸色依旧冷漠到没任何变化。
“我在确认搭载你的风险,你可能不知道,在大海里一点儿小差错都可能让一整船的人都死光。”
“在新西兰做矿产生意。”
“什么矿?银矿还是铜矿?”船长接着问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我不了解。”提图斯,眼前这位精瘦的人耸了耸肩膀然后说,“您应该能看出来我没说谎。”
“事实上确实如此。”船长站了起来,“今天下午两点我们会离港,到时候带着行礼到这个酒馆门前,我的大副会在这等你。”船长拍了拍我的肩。
提图斯只带上了一个皮箱,我打开检查了一番,里面是一些随身衣物,除此之外,一本奇特的古书放在了醒目的位置,那书的封皮是一种生物的发白的皮革,上面写着看似非常古老的文字。
我们允许他带上他的手枪,不过在船上的时候得由我保管着。
就这样,我们起航了,如果一帆风顺的话,我们只需要十多天就能到达,在那儿把货卸下,美美地喝上一个晚上,踏上返程之旅。
浑浊的天空中,阴云正在被一片片地缝合在一起,太阳的病态的颜色苍白而怪异,船只徐徐开始摇晃,极目远望,颤抖着的海平面处笼罩起不详的氤氲雾气,不过这种情况我们已经经历了许多次,而艾诺号这条坚固的船也足以在任何狂风大浪里坚守下去。
我们船上的那位乘客,提图斯整日待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翻看他那本古书,并且有时候还会做一些奇怪的比划似的动作,他脾气很是乖戾,有一次我们船上最年轻的一个水手,乔治趁他去上厕所的时候溜到他房间里翻腾起那本古书来,结果和回来的提图斯撞了个正着,那个精瘦的男人不比乔治高多少,但他竟然一把抓住乔治的领口把他给提了起来,要不是厄姆及时赶到,他俩个非得打起来不可。
这件事过后,船长吩咐我把那个家伙盯紧些,可是据我观察,他除了抱着那本书以一种接近偏执的状态阅读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我有一次问过提图斯书的内容,他很直接地便告诉了我。
“秘鲁山区的印第安人流传的一些神秘学的东西,我是研究这方面的。”
提图斯罕见地走出了他的房间,和船长交谈起来,他捧着那本厚重的古书在海图上比划来比划去,似乎在劝奥贝德船长更改路线,但船长只是摇了摇头,提图斯一再说明,甚至敲起了桌子,嘴里说着一些神神叨叨的词语,他说这条航线很有可能会遭遇危险,但我们的船长很明显不会听信这样一个外行人随意更改航线,否则我们的货物如果在长时间航行中腐烂变质,那么我们将赔的血本无归。
可是提图斯表现出来了惊人的勇气,他竟然指着船长大骂起来,说如果不改航线那么所有人都可能葬身鱼腹,直到船长从抽屉里把手枪拿了出来他才消停下去,沉默着走回自己的房间。
在一个夜晚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我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一些类似祷告的声音,与此同时竟还有些从我船底那万丈深海里传来的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做着回应。
我猛地惊醒,此时才听到船舱外面密集的雨声,以及从船长室里传来的祷告。
这时我的心境才慢慢缓和下去,我们的奥贝德船长是一名基督教信徒,每当遇到暴风雨的时候他都会做一番祷告。
我看看了手表,发现自己不过从八点睡了一个小时,所以现在脑袋还昏昏沉沉的。
我从床上走下,在经过船长室时朝提图斯的房间瞥了一眼,他此时正睡着觉,或许还做着梦,因为我隐约看到他的身体时不时地在抽动。
“这次暴风雨怎么样?”我问。
船长攥着他的十字架,脸色有些凝重与疲惫,“情况不太妙。”
我是第二次听见他的口中说出这句话,前一次是我们遇到了飓风,波涛掀的比山还要高,在其中航行有如穿梭于隆起又沉降的巍峨群山之间。
“怎么回事?”
“太怪了。”船长看着窗外的狂风,似乎那是有形的事物,无边的暗色浸没了我们眼前的一切,“现在可是早上九点。”
“早上....”这一句话如晴天霹雳,我顿时僵在了原地,“怎么可能,天可是一点没亮。”
“我一夜没睡,亲眼看着指针转了一整圈,除非我出现了幻觉。”
“可是我怎么会睡这么长时间。”我自言自语到,整整13个小时,一般来说我只需要睡七个小时就能自然醒来,可是如今我竟然睡了一倍的时间。
我恍恍惚惚地走出了船长室,朝外面甲板走去,猛烈的狂风有如啃咬血肉的怪兽嘶叫在黑暗中,暴雨恶狠狠地砸在甲板上发出一阵阵密集而巨大的响声,像是某种庞然大物时不时的尖啸,我顶着狂风朝卡贝尔掌舵的地方走去,卡贝尔的身影站在那儿,他身强力壮,因此是掌舵的好手。
忽然,一阵阴冷的风迎面而来,几乎快要把我的皮肤给硬生生剥去,我只好弯下腰去,匍匐着来抵挡这阵风,当我抬起脑袋再次朝前面的掌舵台看去时,卡贝尔的身影却消失不见。
“喂!卡贝尔!”我大声呼喊,除了风的呼啸没能得到任何回应,整个天都黑压压地遮覆住一切,当我抬头看时竟然快要没法呼吸出来,这风阴冷的似乎从宇宙深渊刮来,我的身体不停地打战。
“卡贝尔!你这家伙在哪?回个话!”我接着喊。
一阵阵夹杂着咸腥海水的风又纷至沓来,把我的声音给吞了个干净,我继续抵着劲风朝前走,等我走到掌舵台时才发现有什么东西黏在了方向轮上,因为只能靠着船舱里的光来看清事物,并且眼睛被持续不断的雨幕所模糊,当我亲手触摸到那东西的时候我才发现那究竟是什么。
一双淌着血的手!
白花花的嶙峋断骨探出到外面,表明了这条手是被硬生生地扯下来的,并且只能是在眨眼之间,否则我应该可以看到。
我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船舱里面,可是船长室里空无一人,窗子开着,海风把桌子上的图纸给吹得乱七八糟。
船里的某处响起来怒吼声,我顺着声音走去,声音来自提图斯的房间,我急急忙忙地走了过去,才发现屋子里积满了人影,船长在那!看到他的身影我一下子安心了许多。
可是奥贝德船长此时正怒不可遏地拿着手枪指向提图斯,那个印欧混血的瘦家伙。
“你说我们航行到了灾厄之海,什么意思!”
我从未见过船长如此发狂,他本是一名冷静到极点的人,而此时,提图斯反而更加沉着,他不紧不慢地翻起那本书,“我警告过你,我解读出来了这一段的含义,3月27日,南天星中的印第安坐将于此君临天宇,星光挥洒的海洋将在无可避免的腐化孵出异界的生灵,我们误闯入了这片海。”
“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不能让我的船员死在这里。”船长大吼到。
“地图上记载的边界是南纬38.9度,西经152度到南纬43度,西经133度的连线,你应该把船往南开。”提图斯合上书本。
“卡贝尔!”船长朝后喊道,水手们互相对视,此时我才反应过来一个事实,我们这艘船的舵手,卡贝尔已经死了。
“他死了。”我低声说道,脑袋里浮现出那双血淋淋的手,苍白的断骨,某种扯出它的,巨大而暴虐的力量,我无法想象那种力量究竟是来自于什么东西。
他们纷纷来到甲板,确认了那黏在方向舵上的手就是可怜的卡贝尔的手掌,水手们立刻从船里找出了武器,厄姆拿出了一把双管猎枪,剩下的不过只有几把手枪和砍刀。
提图斯趁我不知道把他的那把左轮给拿了出来,可是事到如今我也无暇顾及此事。
奥贝德船长亲自掌舵,肆虐的狂风冲击着巨大的白帆,船长犹如一尊铁铸的机器,他狠狠地抓住方向舵,在狂风暴雨和那无边无际的暗牧的笼罩下使劲了全身的力气,船帆因此偏转了角度,而我们则围在船长身边警惕着未知的威胁。
天空中的阴云仿佛黑色秃鹫的翅膀,无处不透露着死亡的阴郁,可是在无数次风浪拍打过后,我们所有人几乎筋疲力竭之际,天空中竟出现了丝丝缕缕的光辉,而暴风雨也逐渐式微。
这证明了提图斯是对的,我们似乎驶出了那片被诅咒的海域,只是可怜的卡贝尔消失在了那场狂风暴雨中,不过我们心中尚有余悸,已无力去哀悼他的死。
“这只是暂时的。”斯图特从衣服的保护里掏出来那本书说,“印第安坐会随着时间而在星空中巡弋,夜晚降临后,这儿同样会被星光照到。”他的声音依旧平淡至极,仿佛这一切都事不关己,他可是和我们在一条船上!
事到如今,我们不能不去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了,船长也不再在意船上的货物,他问向提图斯,“我们该航向哪儿?”
“星座的巡航规律非世人可晓知,只是为了减少概率的话,我们该继续朝南开,并且越往南海洋水温越加冰冷,生物也会越少。”
“就往南开。”乔治失神地应和到,“我不想死,钱不赚了,听他的吧。”
“是啊船长,我还等着会家结婚。”厄姆同样说。
船长看向我,我也朝他点了点头。
奥贝德船长在暴风雨中筋疲力尽,只好换我去掌舵,水手们把他送到船舱里休息,留下了拿着双管猎枪的厄姆在我旁边警戒。
开到傍晚的时候,我不知道我们已经航行了多远,只觉得空气愈加寒冷,海面仍旧被薄雾笼罩,仿佛是无数死于水中的人所飘出的尸毒瘴气,我模模糊糊地想起卡贝尔的脸,想起那双黏在舵上的手,脑袋便涌上了一股眩晕。
好在厄姆扶住了我,我把舵交给他,自己则拿着他的那把猎枪颤颤巍巍地走进船舱,此时船长已经恢复了些体力,他走到我身边给我说了一件事,“我们现在无论如何都要赔一大笔钱了,鱼已经发臭了。”
船长叹了一口气,“不管如何,我们得平安回去。”
夜幕很快降临了,天气又开始有了些异样,不过擅长辨认星座的乔治并没有在星空中看到印第安座的身影,因此我们都舒了一口气。
为了安全着想,水手们接着拿着武器在甲板上警戒,因为在白天掌了好几个小时的舵,船长让我休息一阵子。
我睡了一会,梦到了死去的卡贝尔,他失去了双手,全身都被撕咬的不成样子,他在朝我微笑,似乎想要我也迎来同他一样的命运,我猛然惊醒,听到雨又开始下了起来,狂风大作。
我用手指摁着发胀的太阳穴,想要走出去看看情况,但是船长室里的动静吸引了我,提图斯在那儿,书本摊开在桌子上,而他似乎正在用屋子里的东西摆列成一个特殊的形状。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鱼变成那样了!”我问。
“我在救你们。”他回答,“这是幸运的符号,与印第安座的敌人巨蟹座相呼应,它可以保佑我们。”
在他说这句话的途中,窗外的闪电唰地照亮了昏暗的房间以及那本摊开的书,在书里的草图上,我看到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骇人怪物。
那摄人心魂的图画直击我的灵魂,我战栗不已,闪电一而再地划穿夜空,我恐惧地走出了船长室,鼻子里忽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那来自我们储藏货物的地方,当我推开货仓的大门时,我直接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了地上,从腐烂的鱼的身体里,脓液流淌在地板上,而一只只手掌大小,蜘蛛似的生物正破膛而出,四处爬行。
我猛地闭上了门,再一次跑到了船长室,质问他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此刻提图斯却突然掏出了那把左轮指向我,“我不想再重复一遍,只有我能让这艘船不会翻覆,你们必须让我平安无事,而不是一而再地质问我。”
他那平静的语气中此刻充满了威压,我只好点头,他放下了手枪,继续摆弄起那图案来。
我走出门外,水手们各自拿着武器警惕着四周浓稠的夜色,乔治正掌着舵,我想向船长说明货仓里的情况,可是船首忽然传出来一股可怖的嘎吱声,所有人都朝前望去,我们听到了乔治的惊声呼喊,他正发疯了似的朝这儿跑来,而身后的暗影,仿佛浮出水面似的,一只青黑色的巨大的爪子猛地探了出来,抓住了乔治瘦小的身体,我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咔咔声,他的嘴吐出粘稠的血来,在闪电的映耀下,那潜藏在黑暗中的怪物身形展现在我的眼前,那是一只硕大无比的螃蟹。
伴随着惨叫声,乔治被甩到了海里,而那只螃蟹猛地一跃,跳到了船舱的边沿,数不清的复眼注视着呆滞在甲板上的我们。
暴雨中的闪电照亮世界的一刹那,我看到船长朝着厄姆大喊,而与此同时那只巨兽一跃而下,两只钢钳似的利爪呈矛头之势一下子插进了厄姆的肚子,把他一分两半,然后纷纷丢进海里,只余在甲板上流出的血液与内脏。
船长绝望地大喊着朝那怪物开枪,清空了弹仓里的六颗子弹,火光一次次照亮了那巨蟹逐渐逼近了身躯,最后,我亲眼看着那螃蟹的前肢掐住了我们奥贝德船长的脖颈,把他的头扭曲到了怪异的角度,船长的帽子掉落在甲板上,被他的血水打湿。
沃尔特和我纷纷跑向船舱,想要寻得一处庇护之所,但那怪物紧随其后,跑在我前面的沃尔特钻进了货仓,他立刻被那一群群蠕动的虫子吓得瘫倒在地,而这给了那怪物一个抓住他的机会。
我逃到了船长室,而提图斯还在那儿镇静地站着。
“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吗?”
我看到他的脸上浮现出怪诞的笑意。
“数量够了。”他欣喜地说,这是我第一次捕捉到他话语中的情绪。
我看到提图斯走进了货仓,面不改色地面对那怪物,口中嘟囔着模糊不清的话,但我听到了其中一个词。
祭品
那螃蟹把沃尔特杀死,丢到了窗外,它此时走到了我的面前,那对巨大的利爪在我的面前颤动,只需一秒便可把我撕扯成碎片。
“他不需要死,献给祂祭品已经够了。”提图斯对那怪物说道。
“让我来加入你的行列吧”他用毕恭毕敬声音对怪物说道,“我的父亲。”
或许是大脑的防御机制模糊了我的那段记忆,我只记得提图斯的身体开始异化,长出鳞片与壳甲,而那螃蟹似的怪物用污泥泡沫似的声音说着什么。
永生,神殿,神祇,群星,深海,沟壑,cth.....
精神恍惚的我随着船漂流到一个小岛,那儿住着些英国人,我向他们讲述了这个故事。但他们没发现货舱里一群群虫子,那儿只有腐烂的鱼,甲板确实有被凿烂的痕迹,但是除此之外并无异像,他们说我是一个疯子。
我所知道的是,从此以后,当印第安座再一次飞临这片南半球的星空,薄雾再一次笼罩海面时,栖居于深海沟壑中的那些异类们将会再多上一些,或许有一天,当他们的数量足够多时他们会登上陆地,将人类取而代之。
但这与我无关。
我看着窗外的那漂浮着的,一具具千疮百孔的尸体,微笑着,呼喊着我,那是曾和我同在一艘船的人儿。
死亡会帮助我从这噩梦中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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