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绿色的夏日迷梦

淡绿色的夏日迷梦

欧阳曼曼/文

自己有一个很奇怪的癖好，每次外出旅行，总说要回来后第一时间就动笔写旅行记，然而却总是等上好久才下笔。

后来晓得，原来记忆和酒酿一样，是会徜徉在时间里慢慢发酵。不经意间打开时，已经变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

（1）午夜的呓语

踏上南下的列车已是将近午夜时分，黑漆漆的车厢里沉睡的呼吸声起此彼伏。我和阿贝摸黑爬上自己的铺位时，趁着窗帘间透出的月台上的灯光，悄悄对视一眼，然后吐吐舌头连忙躺好。

眼前是无际的黑暗，但脑中却依旧闪现着白日里聚会时杯盏轮换间的香衣鬓影，言笑晏晏。

时间的车轮总是不经意间碾过从前那些觉得自己怎么也熬不出去的时光，不留情面得向前滚去。曾以为嬉笑打闹、埋头苦读、深夜刷题是常态，而如今却已是回忆里的过往。

当初约好要一起旅行时，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些纷繁复杂的事要如何处理，如今却已是一身轻松地被模糊的意识渐渐吞没。

第二日醒来，窗外已是一片透亮，伴着处处可闻的吴语声，列车飞驰过波澜不惊的长江，飞驰过一望无垠的翠绿田野，向远方天边滚滚的云层飞去。

夕阳中，远处的乌篷船要回家了

（2）朱家角的梦

远离了都市的车水马龙，只愿轻踩江南水乡的青石板，聆听飞入九霄的昆曲声。

在朱家角的课植园里，我们仿佛是踏错路的爱丽丝，跌入到了梦幻的境地。绿树、碧水、白墙、飞檐、灰瓦、潺潺的流水、了了的蝉鸣，一时间已分不清楚是我们入了画里，还是画中不小心添上了我们。

神思困倦间，阿颖问，如时光可倒流，是愿回到古代成为长居此地的闺秀小姐，还是保持现状继续是朝九晚五的都市女孩。我抚着石阶上的青苔，微笑起来。山水固美，可若成了旧时小姐，深闺不出，如此美景朝夕相对，也终究是要厌的。还要担心被家族错许陌生人，成了无足轻重的棋子。不如保持现状，每日虽有忙乱，有惶恐，但除了周而复始，仍有无限可能去更多的地方，看更美的风景。

课植园一角

（3）苏州的夜

在苏州的第一夜，爬上了露天凉台，微雨过后的小镇有一股清冽的微香。

半躺在竹椅里，望着深蓝色的苍穹一时不禁失神。已不记得上次如此仰望天空是多久之前了，说了无数次要慢下脚步静静体会生活，却总是被细碎的琐事磨掉了时光，忘却了曾经的自己。

闭上眼睛，耳边的吉他声、歌声、轻笑声都慢慢远去，只余下远处寒山寺的钟声，余音入云端，散落在潮湿的空气里。

朦胧之间，有人在清唱，“从前的日光很慢，车，马，邮件都慢，一个问候，要等上好多天；从前的月光很慢，有点闲，有点懒，在一杯茶里消磨整个黄昏，在半个梦里看星星满天……”

苏州的夜适合带着约定入睡，因为约定最美，通向约定的日子总是值得期待。

大清邮筒

（4）灵隐寺的云

拜谒灵隐寺时已然时迫近黄昏，山林里藤蔓环绕，日光隐藏地格外早。天上的云一层一层，叠叠嶂嶂般向檐顶聚来，归巢的燕一群群地飞回。寺内香雾缭绕，金身的佛像合掌、眯眼，望着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香客，檐梁上雕刻着精美的九重天际。

五百年前的人羽扇纶巾瞻仰着佛，佛笑而不语；五百年后，我们短袖热裤依然抬头观望，佛笑而不语；那五百年后呢，羽扇纶巾、短衣热裤都沧海一粟般逝去，佛是否还依旧微笑、静默。这世间到底哪般才是永恒，世间万物果真是如梦幻泡影，如电亦如露吗。

灵隐寺

回去的路上，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巷子很深，石板很湿，评弹很悠长。醒来的恍惚间突然明白，或许世间就没有永恒，只不过我们仍旧需要在旅行间走出暂时的生活状态，用新的心情面对更多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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