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青雨
图片来自网络老张,上世纪六十年代生人,一辈子在土地里忙忙碌碌以求些吃的。何等平凡,何等常见,像是这世界所有的配角一样,在这浩瀚星空里如一粒不显眼的尘埃飘荡在那里。
今天,在这被周边繁华弃留在八十年代的破落难民区中我听着卖饼大爷的故事,眼前却总浮现你的人生。
你的家境,说来可笑。在你出生前大半个世纪中,家里一直是当地有名的大户人家,自己温饱之余可以布施些,还供的起十里路外的一座庙宇。但是,因为年代,这些都在口号和游街中湮灭去了。你吃好穿暖可以任性的光阴如此之短,短到你回忆时总忘了对我讲儿时,好像你本来就没有儿时,故事总从青年时期苦涩缓缓展开,单调重复些难以磨灭的伤痛。
你的故事,有些无味。你因为成分不好而不能上学,自然没有诸如放学别走,小纸条和同学。也没有当下什么说走就走太浮华的样板式青春。不过,你的青春也是有的,不过太不漂亮。只因为你注定要在土里度一生吧,你的忠厚与老实不能触动这个世界对你温柔些,一丝一毫都没有。记得那是你第一次出去闯荡,带着三四百,有时好像是七八百块钱,这不重要。去外县买牛,有时好像是买驴,这也不重要。在那个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的清晨动身出发,二十七八的小伙,清爽的短发,还未油腻的面容,肩上搭着条雪白的手巾用来擦汗。带着对外面世界的无限憧憬,心情略微澎湃。
激动的你在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被门槛怑了个趔趄,花了两秒来站稳。这两秒的耽误,你在路上的位置变了,早一分,晚一刻,你的青春可能都大不一样,但偏偏你停留这两秒,这诟你半生的两秒。
出了家门你一路大步流星到了车站。挤上车幸运而又不幸地发现还有角落里还有座位。
你坐下随手用手巾揩了下额头,那时还没有三条深深的皱纹的前额。车开了,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站。你旁边的那人一直在睡。你不敢,因为身上带着几百元。那时候万元户好厉害的,几百元也是巨款。车猛地颠簸一下,旁边那人碰了头,醒了。从口袋里掏出烟来,递给你一根,你本不想接,但是看到那烟包装新奇。然后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你得知他是卖砖的,要去买什么机器提高产量。感觉上人家是个有为人士,越聊越熟。下车时,熟到了可以借钱给他的地步。老实如你,白条一张揣到口袋里,美滋滋地在心里想着等个十天半月那人就会给自己送来足够盖一栋房子的红砖。窃喜自己得了大便宜,高兴的好像天地在手中,却没想过自己不知道人家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尽管家里不提这件事,还是挡不住村里人知道这件事。被人拿这件事逗玩许久,尘埃落定。你却对我说,你相信那人是因为出了意外或者没有找到自己而没有下文。
你的长处,也是短处。一个大男人,饭做的好吃,其他方面草包一个,哪里能算优点呢。你上了年纪后开始凭着做饭的手艺赚个零花。哪家有红白事时都会来请你,逢年过节家里的菜也可口非常。因为你打了招呼,我在初中时到食堂打饭可以有特殊待遇。在你忠厚老实的一生中,这种走关系的事你是有多么陌生。在旁人急躁浮夸的前行逐利过程中,你一直在自顾自的一步一步,忠厚过一生。一切手段谋略,对你施加时都像是成年人哄骗小孩子时用的糖果,虚假好似番茄酱作血。
你的隐忍,让人于心不忍。那动荡的十年,我看不到,不知晓,不懂你的苦辛。我记事起,你媳妇已经瘫痪在床了。恕我直言,她不漂亮也不贤惠。你心里也知道的吧,那个年代成分不好的哪里会有如意的事情,一个成分,便能晦涩或光明一个人的半生。好在我在故事外,好在已是故事。
我方弱冠,你已西行。我看得到的你,是你最温柔执著的几年。对爱人十几年的照顾,你未有过一语怨言,你四处求医问药找方子,从未停歇。我好奇不识字的你是怎样将那些处方药难辨的名称记下?我不可思议你那双从不灵动的手怎么可以扎对穴位?当医院的护士在聊天时笑称你的护理好专业时,你只说这样人不是舒服些吗。你对这世界一直忠厚相待,却总有薄情伤你。
你早早的走了。也许是这命理对你的不堪,但这又怎得不是一番温情,你忠厚老实受伤痛太多终于解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生,平凡也好,伟大也罢,都是一袭紫魄扰红尘。人生如戏,演出自己。
平生多磨砺,男儿自横行,站住了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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