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忘桑榆 031 冥冥之中

“啪——”“哗啦啦啦啦……”床上的小肉丁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把小文的水晶手链扯断了！一颗颗晶莹的珠子散落到地板上，弹得到处都是，还有一颗珠子在手链断裂的瞬间就弹到了小肉丁的嘴上，应该是硌到了牙，把她疼得“哇哇”大哭了起来。

“哎呀，你没事吧？让姐看看疼不疼？”

“疼——”

“不哭不哭啊，记住下回就别使劲扯它了，好吗？”

也不知小肉丁听懂没有，就是点点头眼泪汪汪地说:“好。”

小肉丁水汪汪的大眼睛圆嘟嘟的小脸蛋可爱极了，让小文特别想亲一口。小文顺势要亲她，可小肉丁果断拒绝，还用手使劲抓了小文的脸，然后动作敏捷地翻下床，撅起屁股捡起一颗珠子瞧瞧，然后顺手把它塞到了嘴里！

“哎呦我的小祖宗！吐出来！听到没！快吐出来！再不吐，我抠你嘴了啊！”小文刚被抓了一下，疼得不行，还没等恢复过来，这个小祖宗又做起这种危险的事来，真是没有一刻让人省心的时候。

“这是糖！”小肉丁为了解释，只好把珠子掏了出来，黏糊糊的口水粘了一手。

“糖是甜的，它是甜的吗？你根本咬不动它！你是不是就想拿到一颗才把它扯坏的啊？”

“不是……是糖！”小肉丁说话含糊不清，没做成想做的事情，所以又急得开始哭了起来。

小文心想，这熊孩子怎么这么烦，要不是长得可爱，早把她扔了。这当父母的真不容易，天天得看着一个四六不懂的熊孩子，不一定哪眼照顾不到，熊孩子就得把自己玩坏。

小文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坐在地上挖土，不知道为什么总能在土里挖出来一块一块方格型像糖块一样的东西，她觉得像糖，就把它放到了嘴里。她发现“糖块”咬不动，而且没有味道，所以只好含着。那个时候没大人发现，她也不知道脏，所以就那么含着。其实她非常想把它咽下去，但是潜意识里感觉到有一丝困难，做了好几次心理斗争，最终还是放弃了。等母亲带她回家以后，她便把“糖块”忘得一干二净。

等小文长大了以后，她渐渐明白了很多道理，也开始哄起了弟弟妹妹。

当她看到这些熊孩子做出莫名其妙的举动时，记忆深处的这件“小事”就突然浮现在脑海。她想起那天挖土的情景，土里那一块块的小方格哪里是“糖”，分明就是墙砖或地砖一类的东西！小文突然在一瞬间目瞪口呆。

如果她是个胆大的孩子，也许早就尝试着咽下去了。

能活到今天就算奇迹。

原来熊孩子时刻存在生命危险，每一个熊孩子能够顺利长大都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

她盼着自己能够快点上大学，逃离这种生活。如果可以逃离，她宁愿离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过这种看孩子的日子，甚至永远不要结婚生孩子。

所以小文在填志愿的时候，报了一个有机会出国的专业——对外汉语。

“专业呢，就报对外汉语。”小文坚定无比。

“想好了？你这专业啊，就业前景不容乐观。你要是以后想回老家工作，哪个单位会要你。”小文母亲对她报的专业很不看好，她母亲是当地一所重点大学的老师，虽不能说眼光绝对准确，但最起码稳妥。不过小文决心做的事情，她也从来不会否定，“决定了就别后悔啊！我可是提醒过你。你这孩子就是特，别人的路都是越走越宽，你就越走越窄。当初喊着学文的时候你就得有这种心理准备。”

“那我就留在愿意要我的地方好了，这有什么，天生我材必有用！”小文不想考虑那么多，做好自己想做的就行，哪有那么多顾虑，杞人忧天的事情有用吗？

就这样，她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这条路途遥远又归期不定的茫茫旅途。

快毕业的时候，小文突然决心要去蒙古。她看完《蒙古精神》之后深深陶醉在蓝天白云茫茫草原的美景之中，也想跟男主人公一样在草原上睡大觉，以蓝天为被，以大地为床。睁眼之时是草天一线，起伏不断的山丘弧线；闭目之际是不绝于耳，呼啸而过的风的呼吸。牛马羊随它们逍遥自在，方圆几十里皆是自己的领地。买一台电视放到草原上收看节目，一直等到夕阳西下，火烧云染红天际。

“妈，我想去蒙古。”小文怀着忐忑的心情跟母亲坦露心声。

“为什么要去那里？体验风土人情？你要想去，你回家我就带你去内蒙古旅游。”

“不是……”小文一听就知道母亲不想让她去，“我是真的想去那里生活一下试试。你不觉得很酷吗？在大草原上骑马射箭，每天有吃不完的牛羊……那简直就是天上人间。”

“你还真觉得有那种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啊！”

“反正……跟这里不一样。”小文顿了顿说，“而且我过去可以当大学老师，还是重点大学！总比在别的地方教熊孩子强。”

“那也行。不让你去体验一下，你是不知道在中国有多幸福。到了那里，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首先不能忘了安全第一。知道了吗？”

“妈，你这么快就同意了！我就知道你最最理解我！”

“你以为我不担心你啊！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翅膀硬了怎么留都留不住，我真是白养你了。”

“你要这么想！等我飞累了，就再回到你身边！要不然留着这大千世界不出去转转，我心里得有多不甘呐！”

“就你道理多。什么时候走？”

“十月份……妈，明年我就不能回家过年了……明年六月份回来。”

“……”

“不过就8个月！很快的，很快就回来了！”

“行吧。你考完试回来，我给你买几件冬天的羽绒服，你要在那儿过一整个冬天，听说啊，那里的冬天要零下30多度，你可不能冻坏了啊！”

“好，暑假我会一直在家陪你。”

“嗯，挂吧。”

“拜拜。”

2016年的暑假匆匆而过，小文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即将踏上草原的征途。她第一次坐飞机，心情相当忐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准确的位置顺利登机，连续好几天做梦都是登机失败。

走的那一天，虽然过程中遇到了许多坎坷，但还好顺利地通过了一切关卡。比如:去飞机场的路上，一路担心锁行李箱的钥匙是不是落在了家里，竟然怎么找也找不到，下了出租车才回忆起来，前一天把它换到了别的兜里；安检时，反复掏了好几次电子产品和铁制品，把自己搞得心烦意乱；护照和登机牌也曾消失过一次，多亏有好心人告诉她不要慌，帮助她找到了护照和登机牌……

那个早晨，兵荒马乱。登机前5分钟，才把自己国内的手机号停掉，因为最终还是没舍得开通一年的国际漫游。

可能也是冥冥之中逃不过这一劫。

两个小时的飞机，小文没有丝毫激动，没了小时候乘坐出租车转弯时就会兴奋的心情。

十月份，走的这天北京20多度，可是到了乌兰巴托，气温一下子就降到了零下。小文闻到了冬天的味道，还好从一大早就穿上了冲锋衣，保暖措施做得很好，所以一点儿都不冷。

乌兰巴托——蒙古的首都，是一个看上去跟中国县级市差不多的城市，城市的一侧建在山丘上，小文向山丘远远望去，发现密密麻麻的房子毫无秩序地挤在一起，接连天际。天空蓝得不带一丝云彩，正午的太阳把山丘和城市照耀得闪闪发光，令人睁不开眼睛。

小文有一种神圣的感觉，感觉下一刻就能飞驰到山丘的顶端，虔诚地朝圣长生天。他们的面包车行驶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奔着远方的天际，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