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们那么好

曾经我们那么好

“老爸，过两天国庆节放假，我有俩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要到咱家玩！让妈妈再收拾一个房间给我的好朋友住。”小白在在电话那端激动地说。

“好好！一会儿你妈妈回来，我告诉她。”女儿放假要回来，穆图也很是兴奋。

“嗯，我去上课了！老爸再见！”小白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照顾好自——喂——小白——这孩子！还是这么毛躁。”虽然话没说完，但听说女儿要回来，穆图还是很高兴。

穆图的妻子去了菜市场，为晚饭做准备。此时家中只穆图一人，放下电话的他，一直嘀咕着“两个朋友——两个很要好的朋友——”。

突然，在沙发里依偎着的穆图站了起来，径直走向书房，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来到书房，他在书架上慌乱地翻找着，好像想一直攥在手里但就要抓不住了一样让人心慌。

穆图站住了，手里拿着一个陈旧的笔记本，这是他的日记。年轻时候的穆图坚持写日记，他认为一个人写日记的过程，就是反思的过程，而反思过去，可以让明天的路更加好走。

打开日记，穆图看到里面有一张已有些许褪色的照片，照片上有三张青涩的脸孔，围着一张餐桌坐着，看着很开心的样子。年轻时候的穆图也不算英俊，但是他旁边的一男一女还算出众。男生仪表堂堂，女生明眸皓齿。

这是穆图当年还在上大学的时候。

那年暑假，他们三个都没有回家。穆图和晋中留校协助老师做课题研究，学校给分配了宿舍。而林溪不然，她留校是为了备考托福。当大伙回家的已见到爸妈，打暑期工的也找到了老板的时候，原本就是同班最要好的三个人，接触的机会难免就多了起来。

穆图和晋中在实验楼的一个办公室里学三维制图，平常老师也不在，两人也就比较随意。办公室里装有空调，虽然已是盛夏，但屋里依然清爽怡人。

有一天，穆图正在画一零件图，忽然挺直了身子，抱怨道：“这图有问题！不画了！浪费我那么多时间……”

“图有问题，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看错了？”晋中回应他，但没有回头，继续画自己的。

“不可能看错，我都画三遍了，就是数据不够！不信你画下试试？”穆图不服气的说着。

于是两人打赌，晋中若能根据现有数据将该零件图正确地画出来，晚饭穆图请了，否则，二人的晚饭由晋中负责。

一个小时过去了，晋中在电脑前安静地坐着。穆图走过去一脸得意地说：“怎么样！画不出来吧？我就说它的数据不够。”

晋中抬起头，淡淡地说“不好意思，这顿饭我吃定你了。”说着把电脑转向穆图。

穆图仔细地分析着零件的尺寸和结构，他发现有几根线没有相交，立刻予以批判。晋中说可以调整，穆图坚持说一经调整，其它尺寸也将出错。二人都据理力争，谁也不服谁，互不相让。

终于，穆图建议道“明天老师来了，咱们让老师来定夺，今晚咱俩AA，中吧？”

晋中说服不了穆图，也就默许了。

此时已近黄昏，屋外蝉声如雷。透过窗户，只见晚霞满天，静静地流淌着，像梦溪湖里的金鱼一般可爱动人。

他们仨，一个也不能少。

两人正要去下馆子，晋中突然说：“要不，叫一下林溪吧？她一个人吃饭也挺无聊的。”那时候，还没有手机，二人就徒步到林溪住的地方找她。

林溪住在外教的家里。她性格开朗活泼，讨人喜欢，平常她和外教多有交流，外教对她的口语也指导有加，和外教的关系一直不错。外教暑假回国，但她的爱犬不能带回去，就让林溪住在她的公寓，帮忙照顾一下宠物。

天边的晚霞映照在湖里，一个在天上跑，一个在水里游，彼此照应，你追我赶，好不热闹。一直像淑女一般文静的湖面此时也变得活泼起来了。

他俩到了林溪住处，那时林溪刚刚遛狗回来，还没来得及去吃饭。晋中提议约她一块儿去改善生活，林溪非但不去，还把他俩说服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外教家里客厅、厨房、卧室、洗手间和储藏室应有尽有，主要是有厨房。林溪打主意“别出去吃了！多贵呀！这里有厨房，咱们自己做着吃，不好吗？”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两个男生都不再坚持。

穆图无所谓地说：“没关系，反正我不会做，只用兑张嘴，哈哈哈……”

“想得美！快拿钱——每人五块！”林溪说着把手伸向穆图。

“要钱干嘛？不是不下馆子了吗？”穆图不解地问。

“你是不是傻！当然是买菜啦！你以为外教走之前还帮咱买好菜啊！”晋中边说边掏出五块钱来，交给林溪。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三人一块儿前去买菜。

到了菜市场，三个没买过菜更没做过饭的人想法倒是不少。穆图要吃拍黄瓜，林溪说“拍你个头！吃番茄炒鸡蛋！”晋中要求买条鱼，回去清蒸。林溪气不打一处来“我想把你蒸喽！五块钱还想吃清蒸鱼……”

最后，他们除了割一点儿猪肉以外，其它都是蔬菜。穆图看着手里的番茄、芹菜、土豆……默默地说了句“不是说好要改善生活的吗？”

在他们争论要买啥的时候，天色已经悄悄地暗了下来。三个人还没走出菜市场，雨也不声不响地开始下了，没有一丝的预兆。

由于担心雨会越下越大，他们赶快往回跑。尽管穆图被迫拎着那些林溪所谓的“佳肴”，他还是跑得最快，晋中和林溪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突然听见他们二人在身后大笑，穆图止住脚步，回头看个究竟。

“你俩不跑快点，在那笑啥哪，是不是傻！”穆图对他们喊。

晋中举着一个圆圆的东西，回应他“你是不是傻！番茄跑掉了，都不知道！下点雨好像跟八国联军来了一样！”林溪正蹲在地上捡番茄，身上披着晋中出来时穿的外套。

这时穆图才觉得，手里确实轻了不少。林溪笑穆图“你要是生在战乱年代，肯定是跑路最快的一个！”然后三人说笑着一并回去。

回到林溪住处，三人就开始分工：林溪掌勺，晋中辅佐，穆图摘菜。

林溪在一刀一刀地切土豆片，可是没做过饭的林溪切出来的土豆片薄厚不均，看着很别扭。晋中笑说：“把土豆片切成这样子，以后嫁给谁呀！来，让我试试！”“要你管！”说着就缴械投降，交给了晋中。两人在厨房里有说有笑，穆图一个人在客厅里默默地剥着大蒜，偶尔抚摸一下依偎在他脚边的狗狗。

经过三个人不算默契的配合，晚饭终于还是出锅了。三菜一汤，虽然都是第一次下厨，但看上去还阔以。番茄炒鸡蛋，炒土豆丝，芹菜肉丝，还有鸡蛋豆腐汤。他们用外教的相机拍了一张照片，以作纪念。

席间，穆图说起白天的打赌，林溪装作自己很博学的样子说：“明天我去看看，给你们做裁判。”后来又聊了一些放假前的趣事。他们谈笑风生，很是开心。

土豆丝太淡了，鸡蛋汤又太咸了。后来，林溪提议：“为了避免浪费，谁面前的谁吃完，不管什么菜。”穆图听完脸都绿了，他的面前是还剩大半的鸡蛋豆腐汤。晋中和林溪笑得前俯后仰。

那一刻，学校空空，似乎只有他们三人；天地空空，也只有他们三人。

两年后毕业，穆图成功考研，并认识了他现在的妻子云青。晋中通过青海某公司面试，一下签了十年的劳务合同。林溪出国。

三年后，闻讯林溪在国外出事，抢救无果。穆图和晋中也没再见过。

刚上大一的时候，林溪告诉穆图：“咱们班就你和晋中好，我说什么，你们都答应。”穆图没有说话，只是笑笑。

如今，林溪走了快二十年，而那些岁月却从未走远。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撞进了穆图的耳朵“老穆，菜买回来了，赶快摘菜，我要做晚饭啦！”

“来了！”穆图闻声回应，想把日记放回原处，这才发现双脚已经麻木，动弹不得，好像不愿意让他从回忆里出来似的。

穆图望向窗外，依然是晚霞满天，依然像河水一样在静静地流淌，只是，下面再不是那个安静的梦溪湖，与晚霞交相辉映的梦溪湖。

云青看老穆一动不动，催促着：“别愣着了，快来摘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