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当我带着呼吸机,躺在救护车担架床上时,周围很多的人围住了我,他们的声音嘈杂而遥远。边上心电图仪器的声音急促而衰弱,我累得只想想快点合上眼,我觉得像胸腔像有热水不断在沸腾,焦灼的疼痛感使我意识里想要自己赶紧死去,那样是不是就会感觉好受一点。
他当时一定想让我非死不可的,不然不会连捅十三刀。而当时的我完全可以跑掉,如果我知道一年后的结果。我会毫不犹豫的不回头。
现在好了,我的前男友是个一年后执行死缓的杀人犯。而我当时的男友,今年已经结婚生子,孩子下月就要办满月酒。一切尘埃落定,波澜不惊。
2
每个月我需要定期去医院抽出肺里的积水,插管打针时每次都疼到我浑身痉挛,头发被冷汗打湿全都贴到前额,每次能抽出来大概小半管淡黄色浑浊的液体。那些护士看到我胸前交错纵横的刀疤,也开始心软的小声安慰我:“你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忍一忍,我一点不想再忍下去,如果一切是我咎由自取。为什么不让我就此死去?这样的安排,是老天的仁慈还是残忍?我一直反复提问,没人可以给我一个看似妥协的答案。
我脑中想过千百种坏的的死法,惟独想不出一种好的活法。
3
故事先回到最初,我的前男友是之前公司的同事。在同事的撮合中我们渐渐走到一起,起初他对我很好,只是有时候略显得有点偏执。特别确认恋爱关系以后,他不再愿意我和别人出去逛街或聚会,开始我愿意做出些妥协退让。久而久之更加变本加厉,让我很苦恼又没面子。有次我故作威胁地说:“你不要一直这么疑神疑鬼了好不好?你再这样我们不如分手吧,大家都冷静冷静。“
他却冷笑着对我说:“想分手,要么是我先提出来,我么等我先死。”
我不寒而栗地看着他,他却来抱住我温柔地说是因为太在乎我了,以后别再说这样的气话了,我会慢慢改的。
我不动声色,却更打定了要分手的决心。这样下去我总感到窒息。
4
后来我更故意地和朋友出去聚会,甚至不再提前和他打招呼。就这样过了半个月,他终于又忍不住要动怒。看他紧握的拳头想要打我我,就索性把话说开,好聚好散,大家都别再勉强彼此。
出乎意料地他那次竟然平静说了好,然后送了我一句:好自为之。
这样最好不过,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三个月年,说心里话,我并没有要跟他要有个结果的念想。虽然他家境优渥,有着自己家的工厂。有次逛街时无意碰到了他的母亲,我就知道她心底是看不上我的,神情中甚至是对我略显鄙夷。高攀不起,我还躲得起。
当时我主要担忧是还要在一个公司共事,对体面理智的成年人来说,其实这也并不算什么大问题。而且我的担忧也变成了多余,因为他后来就从公司辞职了。这下真的是一别两宽,再无纠缠了。
5
二零一七年的除夕夜,我在爆竹声声中许下了新年愿望:二零一八,万事顺遂。过年放假我妈闲来无事,号召七大姑八大姨,给我安排了一场严格意义上的正式相亲。我本身并没有抱有太大的期望,那次我第一次见到了程鹏,相亲过程我们聊得还算投机,而且意外地发现我们俩还是在同一个城市里工作,于是当天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节后回去工作,我们还保持着联络。偶尔周末会去一起结伴吃自助餐或是去爬山什么的。他给我的感觉人很踏实,稳重,跟他相处起来也比较舒服。况且我们家庭条件相当,也没什么距离感。于是在一次从电影院出来时,在漆黑的甬道里他顺势握住了我的手,而我也没有挣开。
6
一直以来我们相处的都很愉快,对于双方家庭也知根知底。我们甚至已经长远地计划,等到中秋节安排家长正式见个面,商量下订婚事宜。
哪知道却命运的齿轮已经暗自开始转动,彻底地更换了我们的人生轨迹。一切毫无征兆,一切在劫难逃。
二零一八年二月十七号周六下午,时间已临近黄昏,我们在中心广场周围等车,准备找地方吃晚饭。那是个阴天,头顶铅灰的阴云无边无际的聚拢,潮湿的空气还开始泛起来雾。路上车灯的光晕若隐若现,显得憔悴而又不情愿。行人不多,大都紧裹着棉衣面无表情地看手机。
我看见他来了,那是我前男友。他又开始露出来之前那种让人发毛的笑,静静地开始向着我这边走来。我在想要不要跟他打招呼的时候,突然看他脚步开始加快,从走直接变成了小跑。大脑来不及仔细思考,我就拉着程鹏也赶紧跑起来,因为我看到他右手攥着一把闪着冷光的水果刀。
我们两个跑的很没有目的性,只想着能赶快跑到前边的广场,那里人还能多一点。可是我越来越跑不动,他马上就要追上我。我本能地还迈着步子,脚下却逐渐迟缓。我开始边跑边大喊:“救命啊,救命,求求大家帮忙报警,杀人了……“他追上了我,拉住了我的右手骂:“臭娘们,你再多喊一句,我就让你先死。”
程鹏又折回来,两个人很快扭打起来。我看到程鹏左侧的小腿已经被刀子割伤,沁出来鲜红的血已经顺着裤脚淌到地上。我站在旁边又哭又喊,没有人敢上前。我的牙齿不断在打冷战,颤抖着从包里拿出来手机,解锁好几次播出110,继续跑着去转盘标志下描述具体位置。
忽然一股尖锐的疼痛感,从我的背后呈中心状散播开来。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耳边是他歇斯底的的叫骂声。很快地刺耳的警鸣声,人们的尖呼声,救护车的的鸣笛声,一切都如约响起。
7
三天后我终于醒来,映入眼前的是我妈有些发灰的脸。我胸前插满了许多管子,由于还不能进食,暂时只能靠营养液维持。她哑着嗓子对我说:先什么也别想,都过去了。
后来据我妈说,那天我抢救将近七个小时,病危通知书下达了两次。主治医师说刀子都扎的很深,但好在距离心脏还差四公分。由于失血过多。且肺部扎入十三刀,导致肺泡破裂积水严重。后续还需要陆续进行多次手术,可奇迹的是,我竟然还能活着。
一个月左右,我办理了出院回家静养。期间我前男友的父母来过多次。出院那天他的母亲,那个不可一世的中年女人,公然在医院走廊给我下跪,哭着求我只要同意撤诉,愿意赔偿我的一切损失。我没有理会她,径直走过去,不顾人群异样的打量。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比起愤怒和憎恨,我愿意去尊重法律的判决。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目前我伤疤都还在溃烂化脓,我怎么可能放过他。况且要怎么赔?
我不信饶恕是最大的美德,我认为饶恕是最虚伪的懦弱。
8
时至今日我依旧想不懂,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就该有如此报应。就因为我拒绝了他严丝合缝的征服欲,和不可一世的自尊心?
我只是个平凡的普通人,我没办法泾渭分明地做出每一个天衣无缝的决定,让每一个人都能称心如意。我潜意识地也会趋利避害,渴望幸福,远离掌控。
况且,打着爱情的旗号就能掩饰占有?忏悔就配得到原谅?泪水就能稀释痛苦?
程鹏只有小腿被扎了三刀,住院不到一周后就拆了线回家休养。我们在同一个医院,他出院当天他的父母顺道来探望了我,然后他们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不怪他,我没有资格没有立场去怪。大夫说我往后尽可能避免一切剧烈运动,还谈什么结婚生子?
为了避免对人性的彻底失望,我宁可先破灭掉对人性的幻想。
9
事到如今,我不知道这个结局对我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后来我妈一直得得不休数落我真是傻透了,为什么明明那天能够跑走。还要返回去报警,如果不是报警的举动激怒他,中这么多刀的肯定不会是我。
生活的悲剧总是发生的一点艺术性都没有。它毫无征兆地带给我伤害,让我支离破碎,万念俱灰。我只有二十四岁,只是谈了仅有的两次恋爱,就差点付出命丧黄泉的代价。
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没有什么绝对的正义与邪恶,每个人都有他的动机和不得已吧理由。但只要受伤害的是自己,我就会理所当然地把错误推脱到别人身上。是他的暴戾和狠毒,是路人的冷漠和冰冷。
而于我来说,或许穷尽一生,我也再不可能走不出这个阴影,但是留给我的已没有多余的可选项。
总有失望,总该清醒,总要走下去。
原创作者:薄荷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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