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大乱斗20 三家分晋

东周大乱斗20 三家分晋

作者：公子晋

晋国的皮毛分封制造就了六卿侵蚀君权，鲁国的肌肤分封制带来了三桓与家臣共舞的政局，晋国的分裂标志着分封制已无法适应时代发展，后来汉武帝就是用内脏分封法——即推恩令——让藩王内部不宁，这才消除了对中央的威胁，后来凡是开历史倒车，恢复封建制做法注定要失败的，朱棣作为藩王来说成功了，但不是分封制的成功，无论朱棣做皇帝还是朱允文做皇帝，都是要削藩的，或许朱棣还比朱允文削地彻底一点，好比赵匡胤是黄袍加身军人拥护的，但对军权限制反倒更严。

晋国公族好似秋日那一树枯黄的叶，唱着挽歌告别了可爱的枝干，投进了大地母亲的怀抱。接着，晋六卿秋风扫落叶般清理了祁氏和羊舌氏这两片迟迟不肯凋零的枯叶，导火线是祁盈（祁黄羊之子）要清理家臣。祁氏和羊舌氏被通吃是命运使然，晋顷公精神上早被六卿活埋了，不过行尸走肉罢了！公族没落后公室的地位持续下滑，我们从侯马、曲沃一带出土的文物就略见一斑：公室的宗庙已经被呈王故城和赵氏祭祀坑遗址带所环绕，国君连选墓地的自由都没有了，可见晋国六卿实质上已诸侯化，只差一个名份罢了！

赵鞅初涉政坛就负责宗周事务，后借平定王子朝叛乱捞到了莫大的资本，不过这都是首相韩起的安排，因为从韩厥帮赵氏孤儿后这两家的关系就比较铁磁了，韩首相不照顾自己人照顾谁呢！接着，赵鞅协同范鞅、中行寅一起铸造了刑鼎，后人都把铸刑鼎的功劳记在了时为四把手的赵鞅头上，范氏、中行氏中道而亡，功劳就自然而然被赵鞅顶替了。其实刑鼎只不过是二把手范鞅联合中行寅制约一把手魏舒的策略罢了，因为前一年首相魏舒任命了十个县大夫，竟然没有范氏和中行氏的名额，赵鞅年轻城府不深，一不小心就给这两个老滑头当了炮灰。当时晋国蔡墨就曾指出：“中行寅作为下卿，违背上峰命令，擅作刑器，还拿它作为国法，这是奸命啊！还有范氏，擅改国家原有的法度，在国内也必将混不下去的。”在六卿博弈的时代，赵鞅容易招来非议，可属于惠民政策，自然受人拥戴！孔子和叔向站在旧贵族立场上说话，所以均反对铸刑鼎，可又主张教育平民化，实在矛盾！

赵鞅所处的时代，晋国霸业逐渐下滑，齐国策反了郑、卫、鲁三国加入东方联盟，宋国和周王室也向齐国疯狂送菠菜，晋国八年内战期间齐景公积极进取，进一步加快了晋国霸业的瓦解，只不过齐国内部矛盾也很突出，田氏早已尾大不掉，再说灭国成本太高，齐国不敢也不能大举进兵。本来晋国还是有机会争取到卫国的，只不过赵鞅炮筒子脾气一发作什么话都说，肆意侮辱卫灵公，让他只能选择倒向齐景公。内战结束后，赵鞅趁艾陵之战齐国虚弱落井下石，打击了齐国的嚣张气焰。

六卿火并的导火索是卫国人质事件，卫国叛晋后赵鞅等人胁迫卫灵公交出五百家人质，只不过暂时寄存在邯郸赵午那里，用人质控制卫国只不过是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赵鞅主要是想间接控制邯郸赵氏。而邯郸赵氏在地缘上和卫国以及范氏、中行氏两家封地接近，事实上赵午是中行寅的外甥，而中行氏和范氏姻亲，所以邯郸赵氏和范、中行两家成为盟友；再说邯郸赵氏属赵穿一系，和赵鞅出了五服，已经没有什么亲情可言。赵鞅想通过二把手的权势来压邯郸赵氏倒也没什么，只不过他做事有点像后世的袁崇焕，二话不说就杀了赵午，结果引发了一场赵氏以一敌三（邯郸赵氏、范氏、中行氏）的大内战。

晋定公充其量只是个人云亦云的癞蛤蟆，见局势对晋阳赵氏不利就默许范氏、中行氏攻晋阳，等韩、魏、智三卿支援赵鞅局势变成4：2时又裁定范氏和中行氏违反了“始祸者死”的习惯法，乱世生存之道就得如此啊！赵鞅能得到另外三家的支持主要因为自己人缘好，而范吉射和中行寅这俩人谁都不喜欢。首相智跞虽然和中行寅上五辈儿是一家子，却极其厌恶中行寅，想借此机会把他弹劾下去让自己的宠臣梁婴父为卿；韩氏和中行氏的梁子是韩起和中行吴结下的，虽然不晓得内战时关系怎样，但至少能推断出对中行氏没什么好感；魏氏自从跟着栾盈造反后，历史遗留问题比较多，一般情况不愿树敌，但十五年前范鞅当首相时因前任魏舒在办公时间死在打猎途中，降低了葬礼的级别和费用，明面说范鞅秉公执法，其实是看菜下料，这才惹怒了魏氏。不过也从侧面反映了当时晋国权力互相制衡，纵然是正卿这样的高官也不会得到姑息。另外范皋夷不服从族长范吉射的安排，很早就和诸卿打成一片，做梦都想搞倒范吉射给自己入阁挪位！

范、中行两家有一定能力，不然也不可能支撑八年之久，只不过不善于结盟，另外一个错误的举动让他们成为晋国的公敌。范吉射和中行寅两人寻求司法解决破灭之后有点歇斯底里，忘了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竟然攻打晋定公。四卿正愁找不着一个合理的借口来对付范、中行两家呢，他俩还主动往枪口上撞，真是失败的二次方。

有学者认为赵鞅升任首相的时间是公元前497年，我比较倾向于《大国上卿：晋国诸卿家族史》作者虎公的推断，也就是公元前493年到公元前492年之间，因为肃清范、中行两家余党时前任首相智跞还活着，而且还有非常大的影响力，能施压逼赵鞅家臣董安于（晋阳城缔造者）自裁，可见智跞不是范文子那样的智者，也没有主动辞职的情操。

赵鞅为正卿后，不遗余力地打击流亡在卫国的范吉射和中行寅，此时卫灵公死了，卫国在法理上陷入了一种危机。男女通吃的卫灵公摊上南子这么一个尤物做老婆，花边新闻当然少不了。南子是宋国人，出嫁前就和大帅哥公子朝有一腿，后来卫灵公还主动替他把老情人公子朝请到卫国，三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也都能接受这种新奇的生活体验，但作为常人的太子蒯聩理解不了啊！有次蒯聩到宋国就听见连路边的乡巴佬都嘲笑南子是母猪，怎么还不还宋国的帅公猪（公子朝）啊？蒯聩一气之下，决定派刺客杀掉他后妈南子，结果事败后流亡晋国。南子在精神上还有卫灵公和公子朝支持她，不算孤独，而赵姬的命就苦多了，吕不韦、异人、嫪毐和嬴政都把她当工具，根本没有人在乎她的个人感受。

卫灵公死后，长孙姬辄即位，赵鞅利用这次机会送给卫君一个太上皇——蒯聩，至少在法理上来说卫国无法拒绝，好比岳飞要迎回二圣宋高宗不敢明面儿上反对，只能派秦桧黑了你。可能是蒯聩的气数还没到，又流亡了十三年，后来也是在晋国支持下复辟的，只不过技术上对他最大帮助的还是他姐姐，因为他姐姐年轻轻守寡，又和家奴轧姘头，想为自己谋个出路，领着弟弟打儿子侄子，简直是栾祁杀子故事的翻版。

赵鞅扫清范氏和中行氏余党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了，杀窦鸣犊、舜华同曹操杀荀彧有异曲同工之妙，不是怕知识分子造反，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只不过是在意识形态上为儿子多点前期工作，有能力驾驭局面的做点坏事，让后生拨乱反正捞点政治资本。虽然和平年代还是需要这些保皇党的，但至少在篡位期成了他们的绊脚石。

赵简子能成功的首要原因是对人才的重视，他用人真是不拘一格，别人不敢用的他用，而且是重用，比如用阳虎为首席谋士；别人都认为差劲的人，他给人家一个面试机会；对提反对意见的周舍大加褒扬，对溜须拍马的给予严厉惩处，不像中行寅尊贤者却不用贤者，贱不肖者却不斥不肖者。赵鞅和中行寅的性格差异，如同曹操和袁绍一样，只不过曹操是站在巨人肩上的政治家，所以比赵鞅要稳健一些，也可能是曹操性格天生如此。

赵鞅死后三十年记录很少，风水轮到智跞的孙子智瑶这儿了。智跞此人不简单，虽然智氏基本上不结盟不树敌，但在政治上成熟老道，智跞可是一般不出手，出手不一般呐！他在政坛这几十年只有两次对内政发表意见，第一次结果是祁氏、羊舌氏两家覆灭，第二次结果是范氏、中行氏两家败亡。到孙子智瑶当首相的时候，智氏人丁兴旺、后继有人。智瑶的优点是优秀，缺点就是太优秀了，人太优秀就容易骄傲。智瑶在对外战争方面可谓战功赫赫，但主要功劳还是对赤狄作战。智瑶人长得帅，也很有计谋：在灭仇犹国时道路艰险，就送了一个大钟给仇犹国君，结果仇犹人免费给晋国人修路，钟送到七天后仇犹国就灭亡了；虽然智瑶的伐卫三策都被识破了，但其创意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第一计和木马计的风格类似，送吴国使臣回国派豪华巨轮，内藏大批军队，第二计是拷贝晋献公假道伐虢，第三计简单讲是苦肉计，故意驱逐世子荀颜，然后里应外合，拿下卫国。

三家分晋，其实就是三家分智，因为公室这个癞蛤蟆已经吃不到天鹅肉了，印证了物极必反的道理，智瑶凭个人能力一家独大，威胁到另外三家的安全。一是因为智伯还不具备一夜间灭掉三家的实力，赵家两代人经营晋阳城，而且赵无恤吞并了代地，实力不容小觑；二是智瑶太跋扈（羞辱赵襄子和韩康子）；三是智伯不知体恤民情，建华美宫殿，必然税收很高，民众支持率也不会太高；四是智瑶太忽视韩魏两家了，智瑶聪明到连厨子丢了一筐炭都能觉察到，但聪明反被聪明误，忽视了韩魏反水的惊天大变，可以说是典型的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晋国被瓜分，再也没有问鼎天下的机会，顶多只能当个最佳配角，难以同秦齐楚这些超级大国相匹敌。

豫让代表着刺客的无奈，理想无法实现，又没有系统的专业培训，个人战斗力极其有限，只能在死上作文章了。死也要做个理想主义者，虽然只是个失败的理想主义者，而理想主义者是不在乎生死的。豫让不是苟且偷生之辈，他作为刺客形象代言人是合格的，是一种贵族精神和刺客职业相结合的无奈，就是死也要在仇人的衣服刺上两剑，也算九泉下不愧对主子了！我觉得豫让和荆轲一样原本对刺客很不屑，刺杀只不过是他们思想的宣泄，一心一意做刺客的专诸、要离、聂政，本身就是平民，所以都成功了。像豫让、荆轲这类破落贵族，潜意识里多多少少有一种精神上的优越感，没有全身心投入到刺客这个职业上，失败是必然的，成功了反倒是奇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