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下学期,就要中考前几天,我妈带我姐来到学校,说姐姐生病了。从公社医院检查到县里医院,我姐吃啥吐啥,面色苍白,我姐得了严重的胃溃疡,而且贫血严重。我妈就给我姐开了些药回家调理。我姐从六岁开始,就和大人一样,饥一顿饱一顿的参加体力劳动。虽然那年她才二十一岁,但面黄肌瘦,个子也长的不高。我妈害怕了,说,叫我姐养着,不能在干力气活了。
那年的中考,对我家来说,是悲喜交加。我们村子里去上学的一共五个孩子,我哥考上了小师范,我考上了普通高中。在全村人都羡慕我妈时,我妈犯难了。
恰好,第二年生产队里的联产承包,互助组就要解散了。土地分到我们自己家里经营,我家一个人分了七亩地,四口人分了二十八亩地。这我姐病了,我妈一个人,我家还买不起牛和马,是种不了的。我和我哥必须有一个人下来,帮我妈种地。要不,一家人的生计就无从着落。更不要提,供另外一个孩子上学了。
“我来年咋整呢?秀的身体不养不行啊,虽然,林儿考的学校,去了国家就给伙食费。可锁儿这孩子,我也不忍心叫他下来,他是最小的。再说,林儿干啥都比锁儿靠谱。就是不当老师,等秀儿病好了,锁儿毕业了,我叫他学个木匠,瓦匠也行。”我妈和二蛋叔和王大仙,张七子等一个互助组的人说。
“我说,淑兰,你傻啊?那林儿要是去上学,四年毕业回来,可是吃皇粮的,那是祖坟冒青烟啊。我家柱子是没考上,要是考上,俺可不叫他下地。”王大仙和我妈说。
“就你家李锁儿,他考上一个普通高中,这大学还说不定能不能考上。再说,锁儿,我看就是没李林靠谱。要是我啊,就叫李林上去,叫锁儿下来和你种地。”张七子说。二蛋叔就在那叹气,不表态。
“我才不下地干活哪,我要去念书。”我大声和我妈说。我哥这次也不让我了。“凭啥啥好事都是你的?我比你多考多少分,你自己不知道啊.?妈,锁儿上学没用劲,他要是用劲,他能考上重点高中,你还信他啊?”我哥说。这是我哥长这么大第一次和我争。我姐看见我和我哥争,就哭了。“都是俺拖累你们了,妈,俺能下地帮你干活。”我姐说。
开学前的气氛对我家来说,很紧张,我和我哥都偷偷的把自己的破衣服洗好,把自己的书本整理好。其实,我不是多喜欢上学,也没有什么考大学的理想,但我怕下地干活,怕挨累。因为,从小,我妈就没有叫我下地干过活。家里的活,都是我哥我姐干的。
还差三天就开学,我妈终于开口了。“林儿,锁儿,你们两个过来,我有话和你们说。”我和哥哥知道,我妈要宣布她的决定了。“林儿,你是当哥的,你姐是个女娃,就是不得病,早晚也得嫁人,我寻思来,寻思去,你别念了。咱娘俩个明年好好种地,再说,你也不小了,种好地,妈也得张罗给你定个亲,其实,那当老师,也没啥好的。”我妈看着我哥的脸,这话说的声音很低。“我早都猜到你是这样的打算,咱家,我和我姐都是要来的,不是你亲生的,就锁儿是你亲生的。你就惯着他吧。”
从来不和我妈犟嘴的我哥,这回真急了。“你说啥?人家哥兄弟都互相让着,你这还和弟弟争上了?”“你不知道锁儿从小我就没叫他下过地,给他地,他会种吗?”“那你说,他能干啥?”我哥说。我妈说不过我哥就急了,揪住我哥就打。我哥就不敢再说。
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我躺在我妈身边,我妈和我说“老儿子,你哥好几天都不和我说话了。你要好好念,来年地都分到咱家了,你哥能干,你上学的钱,不会缺的。你想念啥时候都叫你念。可你得给妈念出个名堂,要不,我就给你哥留下了话柄。我这个妈,不好当啊。”
去县城上学那天,我妈叫我哥送我,我妈给我煮了大鹅蛋,我带上两个月的伙食费,十五元钱,就和哥哥步行走到公社,又花了七角钱,坐上了大客车辗转来到学校。
我哥一路上,没和我说一句话,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他叫我自己进去,就毅然的离开。我回头看我哥,恰巧,我哥也回头看我,但那眼神里有怨,我第一次感到,从小都是让着我的哥哥,和我之间,隔上了一堵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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