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凌我的人,是老师和她最喜欢的学生

作者: 风起呀 | 来源:发表于2019-04-29 18:24 被阅读7次

    “你们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做的事有多恶毒。你们回首自己的人生,觉得自己挺好的了,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实在是太恶心了。你们动手的、没动手的都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们比石头还冷漠,你们又愚蠢又恶毒。你们胆小怕事,别人做什么你们就跟着做什么,你们巴不得世界上多死一个人,因为你们的日子特别无聊。杀害顾森湘的凶手,我不知道是谁。但杀死我的凶手,就都在这了。”

    国庆期间还是偷偷去看了《悲伤逆流成河》,这部改编自郭敬明同名小说的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关于校园霸凌的故事。整部片子有很多极其尴尬的对白,还好几次硬靠BGM烘托氛围,总的来说是一部虽然不是郭敬明导演但仍然有着他鲜明风格的电影,但海堤上的这段独白确实拉了一波好感。这段话不仅是所有校园受凌者对霸凌者灵魂的质问,也成为了无数受凌者情绪的宣泄。

    我相信走出电影院的你,一半人会讨论任敏到底像周迅还是李小璐还是邓家佳。另一半的人会打开微博搜辛云来,思量着生命里什么时候也有一个说话总是牛头不对马嘴的少年,傻乎乎暖融融。

    并不是所有人有幸身边都有顾森西,但被欺凌了之后不管你怎么做都是错,都是别人的眼中钉。你反抗,别人就有了更充足的理由欺凌你;你不反抗,那就算作是低头默认,一旦有了欺凌,事情就会越来越不可控。

    最近新闻里提到的霸凌事件层出不穷,让我想起了好些往事。今天我要讲一个故事,关于我的故事。

    我今年二十三岁,曾经和校园暴力打过四年交道。我不仅做过受虐者,还做过受虐者的朋友。

    第一次遭到校园暴力是在我的幼儿园,那时候班级里一个跋扈的女生有一天突然把我推进了教室旁边的臭水沟里,那是我长达四年受折磨生涯的开端。我爬起来坐在旁边的台阶上,脱下鞋子和袜子,试图拧干身上的污水和冬天的寒冷,一大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讨厌我的人围着我的痛苦和羞耻所燃烧起来的火焰开始了狂欢,他们肆无忌惮的指着我笑,捂着嘴巴说着“真脏!真臭!”

    很久很久以后,我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更愿意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场噩梦。

    我从来不觉得将自己的遭遇告诉老师能帮助解决问题,大概是因为欺负我的人当中,有老师最喜欢的学生。

    一年级的时候,不爱跟同龄的小孩跳皮筋,下课后总喜欢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画画。班上两个漂亮的女孩子坐在前排削铅笔,时不时探过头来看我一眼。我以为她俩也喜欢画画,试探着问要不要一起。

    一个女孩子转身抢过我桌上的纸,瞟了一眼笑着说“画的真丑”,“她削铅笔把手划破了,用你的纸给她擦擦”,我怯懦的从课桌里掏出一本新的,摆在了课桌上,也许是我的无动于衷激怒了她,“撕拉”一声就把面前的练习本愤怒的撕碎了。旁边的女孩子“哇”的就哭了,老师听到响动从隔壁办公室跑过来,指着我的头开始骂。

    对,在一旁大声哭的女孩子,就是她最喜欢的学生。

    我沉默了半晌,拿着书包跑了,一个人在学校操场待了一节课的时间,没有老师来找我。背着书包又回去了,刚进教室,老师阴阳怪气的说“哟,还知道回来呀。”路过两个女孩子旁边,鹦鹉学舌“哟,还知道回来呀。”大家哄堂大笑。

    三年级的时候,我妈给我50块钱去学校交书本费。下课后我跟大家一起在讲台边排队交钱,看着老师一边收钱一边在本子上记账,“好威风啊,我以后也要当老师。”忍不住跟前面排队的同学说。

    周五放假的时候,老师拿着本子站在讲台上,说没念到名字的同学下周记得带钱过来,重复了两遍没听到我的名字,举手跟老师反映。老师没理我,强调了一遍没念到名字的就是没交钱的。

    我倔强的站在台下为自己辩解,我说“XX可以为我证明,当时她就站在我前面。”老师眼神刚瞟到她,她“歘”的就一下站起来,大声说“我不知道啊,没看见。”我泪眼婆娑的去质问她,她嘻嘻哈哈的说不记得了。大概在那一刻,我懵懂的理解了,什么叫“生物的本能是趋利避害。”

    我固执的跟老师强调我真的有交钱,老师轻蔑的说“小小年纪不学好,老师会随便冤枉人吗?自己乱用了,还嘴硬。”

    这三尺讲台,从此成了我一生的阴影。

    幸运的是我有一个很好的妈妈,她毫不犹豫的相信我,却一次次的被老师批评得抬不起头来,所谓的解决问题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对我的打压,老师站在我旁边,一次次的跟同学们统一口径,老师没有做过乱收费的事情,让我当着大家的面说钱没有交给老师,是自己乱用了,罚我站在教室后面不许吃饭,不许跟同学讲话。

    我妈来了几次学校,受不了徒劳的两地奔波,补上了那50块钱书本费,而我,从此也坐实了诬陷老师和撒谎的罪名。不论在学校的哪个角落,我都会听到“就是她,就是她”的窃窃私语,而我能做的,只有沉默和颤抖。

    那时候一条叫做尊严的麻绳紧紧的拴在我的脖子上,只是大家都装作没看见。

    这是我经历过的霸凌,几次都并非看似可怕的肉体冲突,可是一样是胁迫于某种势力,人性本恶。

    校园霸凌研究的先驱Dan Olweus博士曾指出,“霸凌行为是一种群体现象。”当易遥得性病这件事成为校园里的热点话题后,联手欺负易遥几乎成为了学校里的一场集体狂欢。孤立她,嘲讽她,往她身上扔红墨水,逼着她吃粉笔灰,把她辛苦攒下的用来买药治病的钱挥霍掉。那些冷漠的眼神,尖刻的话语和粗暴的行为全都来自最朝气蓬勃的少男少女,这才是最令人胆寒的。

    也听高晓松说过,年少的孩子遇上情绪就直接发泄,因为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需要承担什么,所以要比成年人更加肆无忌惮。

    于是说少年的恶意往往比成人的更具杀伤力,然而恶意,从来就不分少年还是成年。

    《我们为什么被霸凌》书中有一个观点是“所有的攻击行为,在本质上,都是在呼唤爱”,我不认同。在那个年纪里,在那个环境下,所有攻击行为对比出来的你强我弱,根本就是一种无法躲避的残酷的丛林法则。

    在一些旁观者看来,受虐者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样走投无路。许多时候如果不身处绝境之中,我们总以为绝望的人还有很多选择。人们似乎更爱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故事,所以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校园霸凌的施暴者们一定会受到相应的惩罚。其实,哪有什么因果报应。

    很多年后,那些欺负我的女生们,都已经开始了新的人生,在小镇上过着平和的生活。霸凌者这样的标签,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他们身上过。其中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在家乡的一家医院做护士,偶然在路上遇到,聊到小时候的事情,她说“那时候太小不懂事儿,你别介意哈”。我打着哈哈跟她说:“还有这样的事儿,我早不记得了”。

    转过头就哭了,我没忘,什么都记得。

    所以你看,生活的可笑之处就在于,那些做了坏事的人,并没有得到貌似该有的惩罚。我这般被遭遇过的人,也并没有得到任何所谓精神或者更多物质上的补偿。

    说起这个话题,是因为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位朋友。她是我儿时的玩伴,初中时候在另外一个班级,家境贫寒的她不愿忍受被班上人排斥,于是偷拿残疾人父亲积攒在衣袋里的零钱,极尽谄媚的去讨好身边每一个人,还是逃脱不了不明缘起的语言暴力、嘲笑和辱骂,终于在一个早晨,绝望的跳了河。

    我记得她的名字里有“冬梅”两个字,可是她自从开始被欺凌之后,也再也没有机会等待苦寒之后的梅香。

    当法医宣布排除他杀的那一刻起,谣言漫漫,像燎原之火,无法安宁。“你们动手的、没动手的都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易遥那一段撕心裂肺的质问与控诉,无所不在。

    我经常会被这种命运的各自走向而感到唏嘘,一是为自己的幸运,二是为她的遗憾。我不认为她是因为不够强大而那样,因为我也是那样过来的。

    《十三邀》里马东说他的人生底色是悲凉的,许知远说你不反抗吗。马东说,那你不懂悲凉,悲凉就是无从反抗。许知远一脸无解。悲凉是人内心期望与现实碰撞落差后所产生的内心感受,因为无从反抗,觉得无法改变,所以反而更想把生活过得嘻哈俏皮点,冲破悲凉,让悲凉仅仅成为底色。

    我不敢自称底色悲凉,因为我还没见过多少世面经历过多少人生。我只知道,个人无论多么清醒、多么能干,在时代和命运的面前,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任何对于命运的反抗以及企图让世界变得更好的野心放在茫茫历史里都只是一朵小小的水花。

    然而,尽管知道如此,仍然保持一点努力,做一些对自己对别人对世界看上去是有意义的事情,哪怕知道这点作为改变不了什么。那句话不是说了吗:真的英雄是看清生活的真相却依然热爱生活。

    阴影也好,心魔也罢,无论如何,请,朝着光,泅渡。

    明白这一点,真的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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