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援列传（一）
马援
马援（公元前14年～49年)，字文渊，扶风茂陵人。他的祖先赵奢是赵国名将，封号为马服君，他的子孙就改姓了马氏。汉武帝时期，马氏以两千石官吏的身份从邯郸迁徙到长安居住。马援的祖父叫做马通，因军功被封为重合侯，因为哥哥马何罗谋反被诛杀，所以马氏几世不能做官。马援的三个哥哥马况、马余和马员都很有才能，在王莽时期都是两千石官员。
马援在十二岁时父亲去世，他年少就有大志，他的哥哥们都感觉惊奇。马援曾经跟随老师学习《齐诗》，他不能做到专心寻章摘句，于是辞别哥哥马况，想要到边境州郡耕田放牧。马况说：“你确实有大才，也应当晚些成就才行。良工不告诉人们哪些树木会成材，你可以暂且听从自己的爱好。”这时马况突然去世，马援为哥哥服满丧期一年，从未离开墓地住所；他尊敬侍奉寡居的嫂子，不整理衣冠从不进入家门。
马援后来担任郡中的督邮，负责押送囚犯到司命府，这名囚犯犯有重罪，马援哀怜他把其放跑，他随后逃亡到了北地郡。马援遇到天下大赦，他就留下从事牧畜业，周围有很多宾客归附他，他役使的部属达到几百家。马援在陇汉之间游走放牧，他经常对自己的宾客们说：“丈夫的志向应该穷当益坚，老当益壮。”马援能够因地放牧，拥有了牛、马、羊几千头，谷几万斛。他慨然长叹道：“凡是积累的货殖财产，富贵才能实施赈济，否则只是守钱的奴隶！”他毅然把自己的全部钱财散给自己的的兄弟和老朋友，自己只穿着一身羊皮衣皮裤。
王莽末年，天下扰乱，刀兵四起，王莽的堂弟、卫将军王林广招英雄豪俊，征召马援和他的同县人原涉作为掾吏，并且推荐给王莽。王莽任命原涉为镇守戎方的大尹，马援为新成大尹。王莽败亡后，马援的哥哥马员担任增山连率，和马援一起离开任职郡，到凉州躲避战乱。刘秀继位后，马员首先到了洛阳，刘秀派他返回原郡任职，在官任上去世。马援因此留在西州，隗嚣对他非常尊敬器重，任命马援为绥德将军，参与谋划决策。
这时，公孙述在蜀地称帝，隗嚣派马援前去观察。马援和公孙述是老乡，彼此关系很好，他认为自己到达后，应当握手言欢就像原来一样亲热。但公孙述却摆个臭架子，陈列一排排卫兵迎接，然后才让马援进入，彼此行官方拜见礼节，完毕后安排马援到宾馆居住，再为马援换上定制的布单衣和冠冕，在宗庙中大会百官，坐上有旧交之人的位子。公孙述摆出鸾旗旄骑，警戒清道完毕后，公孙述这才昂首挺胸上车出行，接见马援时的礼节非常隆重，随后安排盛大宴会，并且要授予马援诸侯爵位和大将军职位。
马援的宾客们都愿意留下。马援告诉他们说：“现在天下雄雌未定，公孙述不吐哺跑步前去迎接国士来访，与其一起图谋成败大业，却反而故意修饰边幅，就像木偶一样。这样的人怎么经能久留住天下的士人呢！”
马援辞别返回。他对隗嚣说：“公孙述只是井底之蛙，他妄自尊大，我建议将军不如专心侍奉东方。”
28年冬天，隗嚣又派马援奉送国书到达洛阳。马援来到后，刘秀命人在宣德殿中引见。刘秀笑着对马援说：“卿家遨游于两个皇帝中间，现在能见到卿家，确实让我惭愧不止。”
马援叩头辞谢，借机说道：“当今的世代，不是只有君主选择臣下，臣下也在选择君主。臣和公孙述本是同县人，年少时交情很深。臣前番到了蜀地，公孙述陈列仪式后再让臣进入。臣现在从远方而来，陛下怎么知道臣不是刺客或者奸人，而是这么简单随意接见呢？”
刘秀又笑着说道：“卿家并来不是刺客，只不过是一名说客罢了。”马援说：“天下反复，欺世盗名的人不能计数。臣现在见到了陛下，陛下恢廓大度，像高祖皇帝一样，臣这才知道帝王自然有真主。”
刘秀对他所说的话非常赞赏。马援跟随刘秀向南到黎丘征战，后又转战到东海郡。等返回后，刘秀让马援待诏，派太中大夫来歙持节护送马援向西返回陇右。
隗嚣平时和马援同起同住，他向马援询问东方的流言和这次出使京师的得失。马援劝说隗嚣：“我之前到了朝廷，皇帝接见我几十次，每次接见都是随意谈论，从早晨一直到晚上。皇帝这个人才明勇略，不是普通人所能比的。并且他对人至诚相见，没有什么隐瞒，行事阔达大度，大体上和高皇帝相同。而且他博览经学，政事文辩，前世也无人可比。”
隗嚣问：“卿家说他比高皇帝怎样呢？”马援回答说：“他比不上。高皇帝样样都行，样样样又都不行；现在的皇帝喜欢治理政务，举止行动遵照法制，他还不喜欢饮酒。”嚣嚣很不高兴，就说道：“像卿家所说，他是超过高皇帝了？”
隗嚣最后还是相信了马援的话，派遣长子隗恂到洛阳作为人质。马援借机带着家属跟随隗恂迁徙到洛阳。马援在洛阳住了几个月后，没有其他职务安排，就对刘秀说三辅地区土地广阔肥沃，自己带领的宾客太多杂乱，向刘秀上书请求到上林苑中屯田，刘秀答应下来。
这时，隗嚣采纳了王元的计谋，态度上更加狐疑，摇摆不定。马援多次写书信开导责备隗嚣，隗嚣本来就怨恨马援背叛自己，收到书信后更加愤怒，随后派兵抗拒汉军。
马援于是向刘秀上书说：“臣马援深念返归圣朝后得以侍奉陛下，本来没有公卿大臣一言半语的推荐，更没有陛下身边左右的人替我表达，臣如果不自我陈述，陛下怎么能了解我呢？我屈居于人前，也不能显出后面人的高大；我蹲居于人后，也不能显出前面人的轩昂；我与别人结下怨恨，却不能让别人担忧，这正是我之所以引以为耻的，所以臣才敢顶罪触犯禁忌，冒死陈述忠诚之心。臣和隗嚣本来是实在挚交。当初，隗嚣派遣臣向东到洛阳，对臣说道：‘我的本意是想归附汉朝，希望先生前往观察，如果符合你的心意，我马上专门向东归附。’等到臣返回，出于至诚报告，竭力劝导他弃恶从善，不敢挑唆他作出不义之举。但隗嚣自己怀有奸诈之心，暗中憎恨陛下，把所有的怨恨之情全都转嫁到臣身上。臣如果不讲出来，就无法让陛下知道。希望陛下能让我前往皇宫，讲述灭掉隗嚣的计策。如果能我的话全部说出，献出我的愚策，然后就是退还陇亩，也死而无恨了。”
刘秀马上征召马援商议，马援具体讲了自己的谋划，刘秀随后命令马援率领五千名突骑军，往来游说隗嚣的部将高峻、任禹等人，以及各羌人首领，向他们陈说祸福，以离间隗嚣的力量。
马援又写给隗嚣的部将杨广书信，让他前去晓谕规劝隗嚣。信中说道：
春卿无恙！之前在冀南一别，此后再无消息。我前者返回长安，然后就留在了上林苑中。我私下里看到四海已经安定，万民同心，但隗嚣却闭关抗拒背叛，成为天下众矢之的。我经常担心他受到海内切齿痛恨，都想杀他分尸，所以才写书信给他，献上恻隐的计策。前段时间听说隗嚣把罪责归结于我，接受王元的邪恶劝说，自称函谷关以西抬腿能就平定，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到底怎么样了呢？我前者前往河内，专程看望伯春，看到他的奴仆吉从西方返回，说伯春的小弟仲舒希望见到吉，想问问伯春有没有遭到意外，最后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早晚都在哭泣，在风尘中徘徊无依。又说他家中悲愁的情况，无法言表。怨仇易结不易解，我听到后，也忍不住流下眼泪。
我平时了解隗嚣行事孝敬仁爱，就是曾参、闵子蹇也超不过他。对于至亲能做到孝敬，难道不会对子女仁慈吗？哪里有让儿子身戴刑具，自己仍然胡作非为；儿子被杀后熬成肉汤，自己还要去分享一杯羹呢？隗嚣经常说的就是自己拥有众多部众，就是想保全自己的父母之国，使祖坟完好无损，还说只是要厚待士大夫。他现在想要保全的国家将会遭到破坏，想要保存完整的马上被毁掉，想要厚待的反而与之结仇。隗嚣曾经拒绝接受公孙述的爵位而使其受到羞辱，现在却与公孙述同流合污，并且想前往归附，这脸面上怎么挂的住呢？如果公孙述再要求隗嚣再向蜀国送去人质，他又从哪里再得到儿子呢！原来公孙述想要封你为王，你拒绝接受；现在隗嚣已经年老，你却想低头和那些小儿同槽吃食，从而并肩抵抗怨恨的朝廷吗？有男孩淹死怎么会影响继续游泳呢！现在陛下对你抱有深情厚意，你应当派牛孺卿和各位耆老大人一起去劝说隗嚣，如果真的谋划不成，你就可以领兵离开隗嚣了。前几天我查看地图，发现天下的郡国共一百零六个，怎么能凭借区区两郡之地，去抵挡诸夏一百零四呢？春卿你侍奉隗嚣，对外有君臣之义，对内有朋友之道。如果君臣奸邪，应当坚持谏争；如果朋友奸邪，应当面对面深谈，怎么能明知道他们马上败亡，却因软弱不敢开口，叉手跟随而刑及父母呢？现在如果计划成功，还是优厚待遇；如果错过时机，就非常可惜了。何况来歙是天下有名的信士，朝廷非常器重他，他时常为西州说话。马援我猜测朝廷，也肯定想在这件事情上树立威信，绝对不会负约。马援我不会在这里久留，希望迅速回复。
杨广最后也没有回复。
马援见刘秀
黄其军
作于2022年10月25日（古历壬寅年十月初一）
文中照片来源于网络，对作者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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