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晴日。闪烁的绿色光影掠过南窗斜进来,铺满一整面墙,并缀落半间地面。飒飒风动,原本清亮的阳下立马摇曳着成片成片的梧桐叶子。
入秋了,周身疲懒起来,易乏得很。卧窗近街,发动机轰鸣声仍像夏天那样吵闹,懵然已是午半。想在清凉的街道散步,走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古老村庄,住在巷子深处。巷子依山傍水,随心随意。
在一个弯月皎照的竹春的向晚,上山或是下山,正像是赴一场美的宴会。比如一个挂在辽远山坡地上的野果子林,那边每株树上都满挂着诗情酡颜的果实。单看着并不满意时伸手便可摘取,可以恣意尝鲜,足够唇舌身心的迷醉。
阳光刚好洒下温柔余晖,不急不躁;风如棋布在山野上的羊群那般温驯,且往往由于它是从繁丽的花海牧野上吹度过来,它带着些幽远的淡香,粘连着积雪融汇成的溪涧上的冷水的湿润,摩挲着脸面,轻环你的肩腰,踩倒着的香草飘荡着苦香,就这单纯的呼吸,就已是无穷的满足。
没有车马经过的时候,尘土被青黄相间的牧草覆盖着,空气总是明净的。近谷不生烟,远山渐生蔼,喜欢天青、黛黑。秀丽宁静的全部风景如电影正片,帧帧幕幕平装铺展,供众欢中余暇时徐徐赏鉴。
寻得长闲作客山中的好处,尤在永不须踌躇你的服色和体态,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大可摇曳你一头蓬草,也可以纵容唇腮的胡须青如苔藓;散漫地拿一条亮艳的头巾包在头上,随着节奏毫无顾忌地律动;最要紧是要穿那双最旧的旧鞋,不在意它的价格更不在乎它的模样,它们是最亲密的朋友,可以让你自在到忘了它承载着你百斤的体重,忘了你双脚受这束缚,甚至叫你永想不起还有脚在走无尽尘世长路。
这样的出玩竟想由我制定它的规则,相偕要被严格取缔,只允准赴约的人独身。因为玩伴免不得要你分心,要不得带一些吵闹性格的人同行,喝一点酒或遇上点事就好比小丑的跳梁,使人又难逃世俗。
余秋雨在《霜冷长河》一书中写过:环顾四周多少匆忙的行人,眉眼带着一座座监狱在奔走。
我们平常从自家走到朋友那里,或走到工作的地方,好像在从一个大牢到另一个牢狱中去,拘束永远框界着我们,自由却永远寻不到我们。然而在秋凉缓来之初的山间或乡下,你可以独身闲逛,可以找到切实自身的感受,尽情倾听埋藏心底的渴望,感受肉身和灵魂剥离融合的微妙变化。
看到小孩儿在沙滩泥地上打滚逐浪奔跑我们未尝不羡慕。但长一岁好像就加重我们头上的枷锁,限制了我们的行动。只有投身大自然一个人的时候你才知道愉悦是怎样的,草地上翻滚的盎然绿意唤起你的稚真和活泼;你不自主哼起片段音调,在偏僻的牧道上起舞;你跳跃的眼神徜徉在澄蓝作幕的游云之间,不见流水却闻涧鸣。
自然是最伟大的一部书,歌德说,在他每一页的字句里我们读得最深奥的消息。于此人间山景放下冗务,所有的时间,似乎皆可消磨在风景的留恋上。朝日值得留恋,夕晖也好看,新月妩媚,满月清澈,山野晨来草尖的露,夜阑卧听无歇的溪,风来不禁倾耳到屋后的松籁,雨霁不禁放眼到墙外的山光,一切的一切,都把人牢牢地捉住。
寂寞便不寂寞,穷困也不穷困了,因为不读书,也有这一部厚厚的自然去等着翻阅。若秋来无事,一两友来访无留意也不哀叹,伟大的深沉的优美的鼓舞的纯净的…最珍贵的东西都在落叶的风中缓缓地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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