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哭声

生活中，总会有一些往事，不经意间被我们想起。每每想起，心里便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和温暖。

小的时候，每逢夏忙完毕，塬上的村子里就会唱大戏，以此喜庆这一年的丰收。夏收辛苦好一阵的农民，在塬上唱大戏之际，走亲访友，放松身心，好好地享受塬上这一盛会。

往往能唱起大戏的村子，都是塬上居住人口众多，经济实力好的村子。而那些地处偏僻、贫穷落后的村子，只有眼热的份。我的老家在塬上的最北边，是塬上自然条件最不好的村子。自然，我们村子是唱不起大戏的。不过，每年塬上有唱大戏的，老家里的人，不管有多远的路，也要赶热闹去。白天天气热，再加上村里好些人地里还有活要干。所以，只有到了晚上，村里人安顿好家里，趁着夜色，踏着凉风，兴高采烈地前去看大戏。

这一年忙毕完后，唱戏是在邻村柳家塬唱，说是邻村，其实走起来大概需要四五十分钟。这一天晚上，我没给父母打招呼，偷偷地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几个伙伴，一路小跑，到邻村看戏去了。

小孩子嘛，说是看戏，其实是趁热闹去了。柳家塬村是大村，村委会大院有当时镇上最气派的戏楼。整个戏场热闹非凡，人声鼎沸。我们几个小孩子，东逛逛西瞅瞅。无奈囊中羞涩，眼巴巴地看着戏场四周各种各样好吃的，只能过足了眼瘾，咽了又咽口水。

不知怎的，我和几个小伙伴走散了。到了夜戏散场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茫然无措地随着看完戏回家的滚滚人流，凭借自己一点点判断，边哭边走。夏夜的风，凉凉的，四周一片漆黑，我沿着大路，径直走去。

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哭着沿路往上走。忽然间，一个大人的喊声叫住了我。我停了下来，那个大人喊的是我的乳名。我知道，喊我的那个人，一定是我村子里的人。我回过头，朝着喊我乳名的方向，欣喜地等待着那个人。

黑暗中，那个人走近了我身边。他亲昵地摸了摸我头，责怪了我几句，然后拉着我的手，向回走去。那个人大高个，是比我父亲还要长几岁的村里人。按辈分，我应该叫他爷。

这个叫爷的村里人，拉着我的手，一直把我送到家里。他走的时候，给屋里焦急等我的父亲再三叮咛，不要打我。

后来得知，那天晚上，我走叉了路。如果我一直沿路走下去，估计会走失。好在我的哭声在夜空中，引起了不远处看戏回家的那个叫爷的村里人。

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私自一个人去看过夜戏。也从那次以后，我对这个叫爷的大高个村里人，有了不一样的记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觉间，当年那个看戏差点走失的小孩子，现在已是中年大叔。当年那个热闹繁华的柳家塬大戏楼，早已拆除不知所踪。而那个叫爷的村里人，早已去世十多年了。

不过，时隔多年，我还能记起那夜的风很凉爽，那夜我的哭声飘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