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还在沉睡，整个世界都是漆黑一片，除了偶尔看见几个像我一样起早上学的孩子，路上空无一人。我几乎每次都是这样，说不上快乐也说不上悲伤地走着，别人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别人。班主任说过时间很紧迫，任务很繁重，要争分夺秒，一定要有时间观念。可我总是快不了，真希望天永远都不要亮，永远都不要让我看见具体的建筑群。但那是不可能的，每当我骑过一半路程的时候，天就已经有点亮了。路上的自行车渐渐多了起来，个个都很匆忙，匆忙地赶路，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个怪人，所以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一进校园，就听见零星的读书声，高三年级教室的灯似乎已经亮了很久了。“潜心静学，挑战高考”我瞟了一眼门上的标语就径直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坐在教室里，看着面前竖着的像长城一样占据我半壁江山的书，没有激情万丈，有的只是压抑。似乎有很多理由足以让我产生考取北大的壮志，可就是不想学习。我无奈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吴东已经读得满脸通红，那手舞足蹈的架势，咄咄逼人的气势，让我想到了杀猪的。偶尔读到激情处，读到共鸣处，他就会捶胸顿足，捶完了自己，再接着捶桌子，捶玻璃，上次班里的玻璃就是他捶烂的。每当看到他这个样子，我都会不由得张望，心想这人到底读的是武侠还是言情。窗外还有几个学生在台子读书，或陶醉，或安静。

    回过头来，却也发现刘志同学在睡大觉，不由心生笑意，真是宛如一道风景，我羡慕他，我学不进去却也睡不着，能睡着真好，尤其是当别人都在学习的时候。

    缓过神来，不觉班里已经来了相当一部分人了，班长同学走上讲台把高考倒计时改了－－88天。改完后他自然而然地叹了一口气，我看到很多同学都抬头看了看，可都又迅速地低下了头。

    想了一会儿，随即我便拿起地理书看了起来，我不喜欢死命地背书，我只喜欢默看。可是每次班主任走到我面前都要敲敲我的桌子示意我站起来读。他告诉我小心别睡着了，大声读书记得清，我嗯嗯啊啊的应答着。同桌也从来不读书只是看书，可是班主任从来没有让她站起来读书过，原来每个人都戴着一副有色眼镜。同桌学习好，班主任认为她沉默肯定是在思考，而我沉默肯定是在胡思乱想。如果考虑国家大事是胡思乱想的话，那么我确实没学习。

    上午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着，感觉自己也没怎么学习，就是很累，像被人吸尽了精气似的，身体也沉重的要命，我真怀疑是被人像耶稣一样绑在了十字架上了。以前看电视的时候觉得笼子中的鸟很快乐，快乐吗？只怕现在连笼中鸟都不如吧。总感觉身是被锁着的，心也是被锁住的，思想没被锁住，可是却被无数条线牵着。

    中午放学的时候，我正准备去吃饭，在门口却看见了小胖。

    “颜颜来信了，你看”他满脸微笑地杨扬手中的信对我说。

    我木然的神情顿时消失了，心也像冰封的海面升出冉冉旭日一样。

    “进来，进来”我边激动地拿过信边向班里走去。

    我慌忙地拿过信拆开来看。

02

   Dear小点和小胖：

    你们还好吧，复习应该很累吧。不要害怕也不要想太多，其实高考就那么回事，或许我不应该这样对你们说，但只是想告诉你们一定要有个好心态，高考有时候比的不是学习成绩，而是心态。只希望你们考个让自己满意的成绩，这样才能问心无愧。期待你们赶快来奥，到时候我们又可以一块玩了。哎，想想现在真怀念以前，以前多快乐啊，朋友多多啊，现在走在人来人往中却感觉孤独，真的好想念你们啊。不管老师或其他的谁给你们讲述了一个多么美妙的天堂，你们一定要珍惜当下，好好过完这最后的高中时光。

    还有８８天了，小点，小胖我相信你们，我会陪你们战斗到底的。

    小胖又长高了吗？听说变帅了，呵呵，大帅哥有女生偷偷喜欢吧。放心，等上大学了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小胖一定要照顾好小点啊。

    小点，要好好的哈，不要想那么多，山谷里的百合，期待你绽放光芒的时刻。大学里有文学社，你以后可以参加，相信以你的才气一定可以赢得满堂彩。你一定会找到真正欣赏你的大风流才子。

    嗯，都好好加油奥，美好的未来在前方等待着你们。

    不耽误你们学习了，好好上课吧。

    　　　　颜颜

    “才女，要不要吃饭呐”小胖看完信挑逗地说。

    “帅哥，今天要请客吗”我学着信中颜颜的叫法说。

    才女如果肯赏脸，小的当然不胜欢喜，说着，他便学着西方绅士的样子做了个请的的姿势，我笑了笑便一起去吃饭了。

    颜颜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虽然她并不是元柱镇的人，但她一直住在她姥姥家，所以我们很熟。她比我和小胖大一届，今年正好大一。

    颜颜的信让我想到了以前，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你是个机器人吗，头也不抬只顾扒饭，小心别把盘子给扒进去了”小胖看见木然的我笑道。

    “男生和女生还真不一样呵，你是越来越阳光了，我是越来越像白雪公主，，，，她后妈了”我顿了顿说逗得小胖差点喷饭。

    “请注意形象，你没感觉到方圆五米以内的人都在往这看吗”我拿筷子敲了一下他的盘子一本正经地说。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不会忘记过去，但我更会珍惜现在，现在的我和你”笑胖把后面几个字的语速放的很慢，颇为认真地盯着我说。

    我愣了一下忙低头回避了这种眸光轻飘飘地说了句吃饱了谨遵颜颜的话，奋斗了。说完便起身向教室走去，其实脸有点红，脑子还在回想。

    “和帅哥面对面吃饭，香吧”我刚回到教室睡神刘志就凑过来说

    我没反应过来，正莫名其妙呢，只听见他接着说“还装，继续装，我都看见了，在食堂，还有说有笑咧”。

    这个时候的我们恋爱永远是不朽而时新的话题，我明白了，但突然就心生笑意起来，小胖什么时候成帅哥了，听到别人这样叫他我想起了他以前的包子形象来，不由发笑。但转而我就有一种恐惧感，身边的人都在发生这样或那样的变化，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一切沧海桑田。

    “就是，挺帅的哈，主要是清秀，丁小点，没看出来啊，你还挺有品味的哈”前桌的熊文听见了也扭过头来将我纵观地看了一遍说。

    “你喜欢，介绍给你吧”

    “君子不夺人所爱，虽然我不是君子，但我可是要立志当侠女的”熊文做了一个神气的表情说。

    “别介别介，介绍给她，小心别把人家给糟蹋了”刘志指着她笑道。

    “刘志，你，看招，，，，，，”熊文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有追打他。

    “你有没有搞错，我糟蹋他，我年轻，我貌美，我如花，难道还配不上他”熊文果然有侠女范，牢牢地抓住刘志的胳膊压着他说。

    “你配我还差不多，他哪能配得上你”

    话刚一落音，熊文的脸就刷地一下红了，惹得大家一阵哄笑。我扭回了张望的头，视线却在旋转的过程中死死地停在了门口，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思想凝固。我看到一双鞋，一双油亮的皮鞋，顺着它往上看去，我看到班主任严肃而又一筹莫展的定定地站在那里。我浑身的血液都在急速的地往上涌，大脑一片空白地定格在半空。

    “谁配你啊，少自恋了，比照小点的那位你可以撞墙了”熊文快人快语，最终还是提到了我的名字，等死吧。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我不知道她转身后会是什么表情，但我听到了她戛然而止的脚步声。

    局面就这样僵持着，搞得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看似稳如泰山，其实如做针毡。我把头低的和书一样高，神情却紧张的不得了，动了，他动了，他向这边走来了，天呐，怎么办才好，算了，还是自己站起来吧，反正都是早晚的事。正思考间，忽发现班主任竟从我身边走过去了，奥奥奥，原来被人忽略还是有好处的。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得到了暂时的平息，尽管那种感觉很像余震。

    “很开心吗？”班主任平静地问道。这种听不出情绪的话最让人害怕。肯定是在问刘志。没有回答，估计刘志也猜不透老师的意思。回答开心或者不开心都错，高三的孩子在班主任眼里应该是面无表情的。

    “这可不像是高考的表情啊”他说。看，我猜对了，我太了解他了。

    “准备考几本啊？种田？”班主任字里行间充满了讥讽。

    依旧没有回答，对于班主任的这种自问自己心里又有答案还要求别人来回答的问题，最好不要接招，不然只会造成更大的纠结。未来，理想，明天，是的，很重要，我们明白，其实没那么严重，我们只是偶尔逗一下乐而已。高考面前我们只是个动物，有的只是自然属性。

    最起码我可以考上家里蹲大学吧？老师走后我听见刘志嘀咕。

03

    悲伤或者快乐都是被高考淘汰掉的表情，仿佛只有面无表情才能证明你心中是有理想的，心中是有高考的。所以忘记了哭，也忘记了笑，只是一个人沉默地坐在那里，于是老师满意了，可你还是没学习，谁知道呢，你学会了伪装。生活本来就很平静，我不需要让老师提醒我高考是什么，也不愿意非要他理解我不可，我只需小小的装一下就可以了，装一下就可以避开很多烦心事——坏学生的定型，老师的醍醐灌顶，爸妈的再三叮嘱。其实我还是我，不想学习了就装，想学习了别人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装的。只是偶尔会被怒气冲冲的拿着月考成绩单的老师恶狠狠地训一顿而大显窘迫，他指着我们骂道，你们是行尸走肉吗？一天中有十六七个小时呆在教室里，学的啥王八熊啊，都装啥装啊，不学可以走人。我们不理只是垂头丧气。我们不是要装的，是被逼的。如果学不进可以走人的话，那我直接不用来了。偶尔，去操场走走，闻闻花香，看看蔚蓝天空中翱翔的飞鸟，都感觉生命的鲜活真好。

    老师说每天一小步，都有新高度，老师还说如果你每天花十分钟去记十个单词，那么365天你就会有3650个词汇量，想想你一天中有多少个十分钟。老师的话没有让我产生任何动力反而会愈加烦厌。难道人就是为了单词而生的吗？难道单词就是生命中的全部吗？难道单词就是活着的唯一理由吗？照这样说老师也该早成才了吧。

    生命对于有些人来说很短暂，对于有些人来说却很漫长。生活，有些人的生活很紧凑，没时间干那干这的，有些人的生活却很松散，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只是那样随意的活着。我就是属于后者，没有这一秒要干什么，下一秒要干什么的计划，只是随着人流从生活的路上走马观花，看看别人，看看自己，看看花草树木，看看这个世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飘然而过。

    还好，又到星期天了，可以放松一下了。

    下午一放学我就背着书，卷子回家了，不一定会做，但好像已经习惯了，仿佛这才是高三的样子。回到家，发现家里没有人，我想应该在菜地，回来的路上我已经看到农民们忙碌的身影了。

    果然，妈妈和小卓在菜园里挖地准备种蒜苗。小卓在分大蒜以便栽种。我看见了忙接过铁锹，妈妈顿了一下看见是我笑了笑然后用手指着筐里的大蒜，示意我和弟弟分大蒜就行了。我知道妈妈心疼我，但越这样我越难受，因为我没好好学习。

    “姐，你咋回来那早”小卓看见我笑道。

    “嗯，放学我就赶回来了”

    “姐，你累不累？听咱爸说上高中可累了”

    我不由得看了看小卓，心想还知道关心我了，“也不算累，反正没你舒服”。

    “那我以后可不要上高中”小卓犯难地说。

    “那怎么能行呢？你看看我们种蒜苗是不是很辛苦啊，可是辛苦过后呢？是不是就收获了？”

    小卓点点点头说“那上完高中会收获什么？”

    “上完高中会得到什么，我也不知道啊”我无声的叹息一声悠悠地说“应该会去一个传说中很美丽的地方吧”。

    “很美丽？我要去，我要去”小卓好奇而激动地说。

    大学是什么我不知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知道迷茫的不止我，可是我们都看起来好像很有理想很有目标，都在集体的朝向一个模糊的目标高喊着前进。各科老师都将它吹捧的跟神一样，好像只有绝对优秀的人才能进去。这个时候我还没想到大学也无非就是换了个地方生活而已，只是可能包装的更加华美而已。对于我来说，最大的好就是不用装了

    栽了一会儿，妈妈用手比划着示意我回去做饭，于是我便领着弟弟往回赶了。走了几步发现鞋带散了，弯下身来的时候我突然恍惚了，我看见了妈妈那娴熟而慌忙的身影，我有点木然。她和天空，大地太相似了，不注意看根本就发现不了，定晴一看，才知道是个活物在忙碌。前几天语文老师还让我解释，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的意境美，我解释的头头是道，赢得了满堂彩，可为什么现在却美感全无呢？有的只是眼泪，有的只是厚重，黄土地的厚重。我在想陶渊明难道真的有悠然见南山的那种快乐吗？难道真的就只是快乐吗？为什么在这天海地连一线的夕阳洒满天下的旁晚我看到的却是沉重，拥有的却是叹息？农民，这一千百年来在土地上生生不息的物种，仿佛拥有着定格的命运，没有原因，也不需要原因。没有繁华，没有悲伤，被时间遗忘，被岁月遗忘，就像大地的一粒尘沙。高考就是从这片土地上飞跃的一个途径，因为太厚重，所以很累。

    回到家很快乐，因为爸爸回来了。我叫了声爸就飞快地跑到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坐下了。

    “俺老女儿回来了”爸爸一如既往的祥和。

    “嗯”我心花怒放。

    “爸爸，爸爸”小卓一把扑倒在了爸爸怀里。

    “哎呦，哎”爸爸皱起眉头叫道。

    “爸，你怎么了？”我着急地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爸爸一脸慈爱。

    我摸摸爸爸的腰说“你腰疼？是不是干活累的？”。

    “没事儿”

    “老爸，你歇着，看会儿电视，我这就做饭”我笑说。

    “嗯，你妈呢？”

    “妈在种蒜苗”小卓边递给爸爸苹果边说。

    “那你有没有种啊？我不是常说。。。。。。”

    “我知道，劳动人民最光荣”弟弟打断老爸的话抢先说。

    老爸笑了笑又转过头看似随意却颇为期待答案地说“小点，最近学习咋样啊？”

    “啊，还行”我支支吾吾地说。从小到大我最爱说这两个字了，这两个字真的可以掩盖很多东西。还行？怎么个还行法呢？考59是还行，考61也是还行，考一百当然也是还行，我永远都是考61的还行。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也不要太拼命了”

    “嗯”我真想当土地公公了。

    吃饭的时候，妈妈把一个大鸡腿夹给了弟弟，弟弟刚要低头吃却似乎又想到什么扬起小脸笑说“爸爸最光荣，应该奖励给爸爸”随后他将鸡腿夹给了爸爸。爸爸看了看他笑说“好儿子，不过姐姐上学最累，应该给姐姐吃”说完鸡腿就落在了我的碗里。

    “我才不爱吃呢，肉多多的又没味”我说，随后又将它夹给了妈妈。

    妈妈根本无意吃它，我连忙说“你们都错了，鸡汤才是最有营养的呢，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