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大爷是我们村委会聘请的保安,负责村口行人和车辆出入安全监督工作。由于村委安排了住宿,凌大爷一家三口都搬了过来,地方虽然不大,但家私电器齐全,也算有了一个新家。
对于村委会的安排,凌大爷十分满意,一直对我们村委的领导赞不绝口,能来到这里工作真的是三生有幸!
凌大爷有个闺女叫亦茹,是个品学兼优的高中生。平时除了学习就是坐在村口的草坪地上,带上耳塞,听着手机,至于什么内容无人知晓。
有一次村里的二痞子趁凌大爷不在,硬要抢去亦茹的手机,要一探究竟,却被亦茹一砖头打翻在地,灰溜溜地跑了。从此关于亦茹手机上的秘密无人问津,久而久之大家也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凌大爷工作认真负责,有他在的日子,村里的治安情况有所改善,村里的人都称赞凌大爷是个好保安,都觉得他应该受到更好的待遇。
村民喜欢帮凌大爷争取福利,经常有意无意地跟村委领导反应,领导们却因经费问题为借口拒绝了。村民们愤愤不平,决心要为凌大爷出头。
村委会经过讨论,给了村民一个方案:“咱们村收入有限,只能从大伙每年的分红中抽取一部分,作为补贴给凌大爷了。”
村民们听后,哑口无言,一窝蜂地走回了家,只剩下凌大爷一家面面相觑,尴尬至极。
单纯的凌大爷不知这为何意,苟主任解释道:“每年我们村都有厂房出租,租金都平均分给每家每户,现在村民们似乎不太同意我这个决定。”
凌大爷尴尬地笑了笑:“没关系没关系,我也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没理由多要钱。”
回到家后,凌大嫂去做饭,亦茹还是安静地听着她的手机,凌大爷抽着闷烟,不作声响。
过了一会,邻居两兄弟大小王过来,安慰凌大爷:“这村委会真不是个东西,连这么点钱都不肯出,活该穷一辈子!”凌大爷笑了笑表示无所谓,还邀请了他们两吃顿便饭,大小王毫不客气地答应了。
村里人都知道凌大爷好,有事没事都喜欢找他唠嗑,把心里的不满都跟凌大爷发泄,每次凌大爷都是笑着开导他们。有的人蹭蹭饭,有的人蹭蹭烟,凌大爷都无所谓。
大伙每次蹭完,也发泄完,都心满意足地离开。待他们走后,凌大嫂都会向凌大爷发飙,自己都穷成什么样子,还天天招呼这些假惺惺的渣子。凌大爷每次都是笑嘻嘻地哄她。
久而久之,凌大爷不太爱说话了,但是那标志性的微笑始终不变。有人说凌大爷的精神越来越不好了,有人说晚上听到凌大爷家传出来哭声,每次凌大爷都笑了笑,说谢谢大伙关心,我们一家都很好。
终于有一天,大家发现了凌大爷的尸体,他是喝农药自缢的。悲痛不已的凌大嫂抱着凌大爷冰冷的尸首失声痛哭,亦茹在一旁搀扶着她,脸上也挂满了泪痕。
凌大爷其实是个抑郁病患者,多年前因为女儿的出现振作起来,战胜了病魔。想不到来到我们村又复发,最终还是过不了自己的坎。
众人在一旁叹气表示可惜。
“唉,就这么走了,叫两母女怎么办啊!”
“应该要为孩子着想啊,现在的人动不动就自杀。”
“我们平时对他也不错啊,怎么就突然病发了呢。”
有个别乡亲提议凌大爷虽然不是本村人,但生前也是兢兢业业,每年的死忌也是要装上两柱香,村委领导同意了。
苟主任还提议,众人为凌大爷的遗孀筹点钱,让她们两母女熬过这段艰难地日子,毕竟祁大嫂没工作,亦茹还是学生。
听罢,众人一哄而散,纷纷走回了自己家里。苟主任也表示无能为力,只能把宿舍继续给她们母女使用,当做善事。
处理好凌大爷的后事,祁大嫂也要自力更生。她找了一份清洁工的工作,靠着微薄的收入和老本,日子虽清苦,但也相安无事。
亦茹还是像以往一样,除了学习,就是坐在村口的草坪地上听着手机,还是没有人知道她听的内容,还是没有人想知道她听的内容。
毕业季,亦茹考上了一所二本,当晚,祁大嫂煮了她最爱吃的烧鸡,这久违的烧鸡味,亦茹是哭着吃完的。昂贵的学费是压倒这一家人的最后一根稻草,以现在她们的经济情况,是根本负担不起。
村委会召集几位作为代表的乡亲,讨论要不要赞助亦茹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会议很短暂,村委领导和乡亲几乎意见一致,由于她们不是本村人,村里就没有义务做这次的慈善。只有苟主任于心不忍,给了祁大嫂200块钱,以抚慰自己不安的心灵。
晚上,亦茹的房间一直亮着,没有把灯熄灭。
第二天,祁大嫂的哭声再一次震惊了村里的人。亦茹自杀了,跟他父亲一样,还是逃不过病魔的纠缠,这是凌大嫂跟我们讲的,亦茹也是抑郁症患者。命运的不公,促使这个恬静的女孩走向人生的尽头。
祁大嫂看着遗书,除了哭已经说不出任何的话。有乡亲想过去看一下遗书的内容,被祁大嫂推开,说他们没有资格碰亦茹的东西。
众人分分围观,都感叹花样年华的亦茹竟然选择上她父亲的那条路。
“唉,就这么走了,叫她母亲怎么办!”
“应该要为自己的母亲着想啊,现在得人动不动就自杀。”
“我们平时对她们不好吗,怎么就这样了?”
安顿好后事,祁大嫂辞退了工作,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回乡下了。没有人会知道祁大嫂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也不会有人关心她。祁大嫂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换钱,我是买了亦茹的那一台手机。
本来值200的手机,我给了祁大嫂500,也算是为这个悲惨的家庭作出自己微薄的贡献。
我拿着亦茹的手机翻看,发现她除了自己父母的联系方式,没几个朋友。而当我打开她手机播放器时,却发现播放记录为0,我才知道亦茹根本不是在听手机,而是把耳朵给塞上,不愿意听这个世界的声音。
祁大嫂走的那天,只有苟主任和我去送行。祁大嫂的脸上很憔悴,没人能体会到她的心情,我们也没多说什么,讲了几句祝福,就看着她上车走了。
过了两个月,村委会又聘请了一位新的保安,这位保安年纪比凌大爷要小,工作比较懒散没什么责任心。
乡亲们替年轻保安抱不平,说村委的待遇太差了,导致他无心工作,应该要提高工资和福利。
村委会又召集了几位乡亲代表,讨论如何解决这件事,这次会议时间很长,长得已经忘记了当天是凌大爷的死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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