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浮萍给庄汉尘塞了一粒药丸，又在小腿上采血化验，都正常，又问庄汉尘晚上吃啥，庄汉尘说想吃西餐，浮萍就用网络通讯联络王素红，素红在小屋看窗外的风景，听到隔壁张老汉家有吵闹声，声音隔着厚厚的墙，素红因为有灵敏的听觉传感器，能听到那边的声音，他感觉吵闹声有些异常，正要找庄汉尘问问是不是要去隔壁看看，浮萍就给她发来了信息，“庄老晚餐想吃西餐，你方便为他制作不？”
素红回复“方便，”就走过来，“汉尘，我刚才听到隔壁张老汉家吵闹声很凶，要不要去看看？”
庄汉尘点点头，马上坐着轮椅，行驶到隔壁老张家门外，隔着门听到里面有女子的吼声，“告诉你多少次了，怎么就记不住，纸巾不能扔在地上，想吐痰了用纸巾接着，小便完了要擦擦，就这点小事怎么就记不住，衣服裤子都弄的这么脏，天天给你洗。”
听声音是张老汉的女儿，接着是张老汉的声音，张老汉因为中风，说话不清楚，但轮椅浮萍和王素红都辨别出来，他的意思是说自己在拼命记，但就是记不住，自己也没有办法，接着传来“啪啪”的声音，然后听着张老汉说话声音变了，好像有哭音，说的话连浮萍和王素红都听不懂了。
庄汉尘告诉浮萍敲门，里面声音一下子都没有了，过了一会，张老汉的女儿出来打开房门。
“庄伯伯，是你，进来坐吧。”张老汉的女儿丽莎礼貌地和他们打招呼。
“张老弟在家吧？”庄汉尘问道。
“奥，在吧，奥，在家，在家。”
丽莎看了一眼屋里，吞吞吐吐地说。
“庄哥，进来啊，快，快进来。”张老汉在屋里，坐在床边，探着身子伸出手招呼庄汉尘。
张老汉脸上发红，嘴角有血，眼里有泪痕，“庄兄，唉，我估计没多久了，一天不如一天了，以前那些年，想起了比现在好的太多了，你看我，是不是像快死的人？”
“老弟啊，凡事都要往好处想啊，活一天就要活的好好的。”
“老兄，哪里能活的好呦，一天天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还好意思说，拉床上尿床上就算了，痰也吐在地上，告诉你多少次了，也记不住，你让我怎么给你收拾，庄伯伯，你说换了你，你怎么弄。”张老汉的女儿丽莎说。
庄汉尘不知道说啥好，只是叹气，“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嘴角怎么流血了？”庄汉尘问张老汉。
“没事没事，热的脸红，嘴上咬破了，哎。”
“是我打的，打他耳光了，太气人了，真是受不了，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丽莎说。
庄汉尘还是不知道说啥好，沉默了好久，庄汉尘说，“老弟，你的腿咋样了，能走不？”
“不好呦。”张老汉又要哭，庄汉尘感紧安慰，“不打紧，慢慢养着，会好起来的。”
“不行了，一天不如一天，这都动不了了，也没知觉了，这腿掐他都不痛。”
“唉，老弟，你相信会好，就能好起来，你不信，就不能好，老弟，你多保重，我也帮不上你啥，让我的轮椅给你按摩一会吧。”
庄汉尘开着轮椅靠过来，轮椅上的两个机械手一个按摩张老汉腿，一个按摩肩头。
张老汉有些激动，“老兄，只有你帮我。”
庄汉尘赶紧摆手示意他不要说，因为他女儿就在旁边看着。
庄汉尘又放音乐给张老汉听，放的是庄汉尘喜欢的吴采乐唱的陕北民歌，张老汉不喜欢听，庄汉尘就换成新闻台，播放新闻，他知道张老汉喜欢听这个，以前他俩经常讨论这些新闻故事，尤其是国际形势。
丽莎看王素红站在庄汉尘旁边，就上去问，“小姑娘，你是庄伯伯的孙女？”
“不是”，王素红笑笑回答道。
“那……奥……”丽莎还想问，但素红不回答，丽莎感觉尴尬，有些生气，就去收拾床，一边收拾一边嘟囔，埋怨她爸把床弄脏了，她想挪挪床，推了几下没推动，就招呼王素红，“小姑娘，来帮个忙。”
王素红过来，帮着推了一下还是没推动，明显看着床和墙壁间有拳头大的缝隙，一定是没靠上去，她弯腰看床下，有好几只大木箱子，挡住了床腿，看明白了床下的情况，王素红加大了力度，用力一推，床“嗵”的一声移动了，靠在墙上。
“小姑娘，你力气好大。”丽莎惊讶得瞪大眼睛。
王素红笑笑不说话，“你几岁啊？”丽莎又问。
“五岁。”王素红答到。
“几岁？”丽莎瞪大了眼睛又问。
素红迅速上网搜索“当人惊讶地重复问你几岁”，马上找到了答案，素红笑笑不回答她了，反问她，“阿姨贵庚啊？”
“我49，属羊的，你属啥？”
“阿姨，我属龙。”
“以前怎么没见过庄伯伯有这么大的孙女，对了，也没见过他儿子女儿，是我一直住国外的缘故吧，小姑娘，有你照顾爷爷挺好的，你看我家，为了照顾老爸，我都从美国舍家撇业的赶回来了。”
“能陪伴老人就是最好的事了，比啥都重要。”
“我刚回来的时候，我老爸比现在严重多了，不能动，不能说话，我天天给他按摩，给他买很贵的营养品吃，现在你看，都好起来了，能说话了。”
“你服伺的好，张先生有你这样的女儿很是福气。”
“哈哈，小妹妹，你说的真对。”
轮椅陆生给张老汉按摩了半小时，又给张老汉把脉，“老弟，你气血亏虚，五经不通，要好好医治啊。”轮椅陆生把号脉结果告诉了庄汉尘，他就告诉了张老汉。
“我，吃不下，唉，老了，要完了，估计是快走了。”
“老弟，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有事喊我，素红能听到，这丫头耳朵好使。”
“好，好，好……”张老汉想送庄汉尘，但起不来，就在床上摆手，嘴里不停地嘟哝着。
轮椅带着庄汉尘回到家里，王素红跟在后边，进屋后王素红开始准备晚餐。
厨房机器的菜单里有西点菜单，可以做三明治，汉堡，奶茶，豆浆，这是庄汉尘喜欢的小食品，都已经写在程序里，其他的也能做，只是程序里没写，庄汉尘不喜欢吃别的。
王素红选了一个鸡肉蔬菜汉堡，一杯奶茶，半小时后就做好了。
吃过晚饭，王素红扶着庄汉尘站了一会，庄汉尘感觉腿很有力气，就让王素红扶着他走了几步，果然能走了，感觉腿还是酸痛，就回来坐下，王素红依偎在他旁边，他俩一起看电视，电视里播放一场机器人比赛，是人形机器人越野赛，赛道上有两米宽的深沟，三米高墙，二十米宽的水塘，独木桥，二十米长的光滑路面，是模拟结冰的路，要求参赛的机器人越过这些障碍物。
打开电视的时候比赛已经进行一半了，王素红把节目倒回去从头开始播放，参赛的有十几个机器人，都是国内各个机器人生产企业的产品，机器人有男有女，身高也不一样，高大的有两米多，矮小的一米左右，模样是个孩子，所有选手都是人形机器人，有五官表情， 上场的时候要介绍自己，不像人的会被扣分，主持人是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开场白的第一句话是，“大家好，欢迎光临本次机器人大会，首先声明，我是人，不是机器人。”场内一片大笑声。
第一个上场的是一个穿着蒙古族服饰的年轻女子，她面带微笑，向观众深鞠一躬，表情自然，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掌声，“大家好，我是来自西安的蒙古族姑娘塞尼雅，我今年一岁了，发明我的工程师是蒙古族人，所以他把我的民族定义为蒙古族，希望大家能喜欢我，我多才多艺，会弹琴跳舞，尤其擅长运动，大家祝我今天取得好成绩吧。”
塞尼雅的语言能听出来不太自然，是电子发声，不是像王素红那样利用气流仿生发声，但她的表情挺丰富，看着和常人不太一样，她说完又深鞠一躬，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塞尼雅蹦跳着来到出发点，她的步伐动作不是很像人的运动，跳跃的动作像鹿，能感觉到是机器，一声枪响之后，塞尼雅就出发了。
她跑了几步就到了两米宽的深沟，她一跃而起跨了过去，长长的蒙袍飞起来，像仙女一般，观众席上一阵掌声呐喊声。
她又跑了几步是一堵三米高的砖墙，她加速奔跑，右脚踩到了墙上，身体腾空跃起，伸手抓墙头，但没有抓住，摔了下来，坐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趴了起来，主持人宣布她挑战失败，塞尼雅又羞涩地深鞠一躬，退出了赛场。
后边的选手一个接着一个上场，庄汉尘很喜欢看这类节目，还不时地点评，“这个力量不够，爆发力不行，腿上弹性系数太小了，这个可惜了，手上皮肤改改材质就好了，就差一点点，这个……”
王素红倚靠在庄汉尘肩上看，不停地给庄汉尘揉脖颈，看到有趣的地方也跟着庄汉尘笑。
比赛结束了，没有一个选手全部完成赛道，最后按照现场表现评选出了名次，主持人预告下届人形机器人大赛是拳击赛，在元旦之后举行。
“汉尘，有人敲门，我去看看。”王素红说。
素红打开房门，进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手拉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卢姐姐，你来了，嘿小寻，你好啊。”
小女孩跑进来拉住王素红，“小红阿姨好。”
这女子正是前文说的，庄汉尘装修刘市长的房子的时候，来找他治病的卢玲，当时正是2020年，武汉发生疫情，卢玲父母双双感染离世，当时她读大一，暑假来找庄汉尘治痔疮，庄汉尘给她治好后她就在上海打了一年工赚学费，后来继续回武汉读书，毕业后成为孤儿的她在上海找了工作，2028年嫁给了一个医生，孩子三岁入园之后继续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在一个公司任计算机管理员。
她每隔几天就来看看庄汉尘，每次都带一些洗干净的蔬菜肉类，放进厨房的机器里，她知道庄汉尘的厨房机器，偶尔也会品尝这机器做出来的饭菜。
这次她来，又带了好多新鲜蔬菜，水果，肉类，豆制品等，一一装进机器，机器里有冷冻室冷藏室，生鲜食物可储存很久。
“爸，这几天血压高不高？”卢玲问庄汉尘，自从那次疫情之后，卢玲失去双亲，因为庄汉尘的悉心照顾，使她对庄汉尘产生了亲人的感觉，一直管庄汉尘叫爸，庄汉尘也不叫她女儿，只是叫小玲，庄汉尘其实早把卢玲当成了女儿，卢玲让自己的女儿小寻叫庄汉尘姥爷。
“刚塞了药，估计不高了。”
“浮萍，你再给我爸测测血压。”
轮椅上的手臂取出血压计，缠在庄汉尘肱动脉处，很快就测好了，血压正常。
“小玲，你家强子去上班不，单位怎样了？”庄汉尘问道。
强子是卢玲的老公，在市里一家大医院当医生，医院因为大量采用机器诊疗，医生大量裁员，强子因业绩不好处在被裁员的边缘。
“还没结果，估计迟早会被裁掉，要考虑另谋出路了。”卢玲有些忧愁地皱着眉头。
“你家小强，专业能力很好，只是不太喜欢和人交流，不过技术好就会有出路，不能着急，慢慢想办法，以后医疗机械化是不可避免的，用不上那么多的医生了。”
“爸，我们不急，年龄还小没事的，别担心我们啊，实在不行出去摆野摊也行，怎么也赚出来生活费了。”
“你一说野摊我想起来了，刚到上海的时候是1992年，那时候上海还让摆摊，等到了2000年就突然不让了，说是野摊影响市容，我咋就觉得没有野摊了这城市就不像是城市了，你看从古到今，哪个兴盛的朝代不是街上商贩如潮，叫卖声此起彼伏，好在到了2035年，又允许随便摆摊了，只要不影响交通就可以摆，很多城市还专门建设摆野摊的场地，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记得你说过你那时候就是靠摆野摊才挺过来的。”
“可不是吗，那时候王素红有了工作，可我一直没找到，心那个急啊，要不是允许摆摊，我真不知道会咋样，当时就是找不到工作，租门面哪有本钱，也没胆量，只能靠不要费用的野摊积累经验锻炼自己，后来因为摆野摊对我语言社交帮助很大，因此才找到了工作。”
“那你也算幸运的，八年后就不允许摆了，一禁止就是三十五年。”
“能活过来靠的都是幸运。”
“爸，我有些嗓子疼，你给我打一针再塞颗药，药丸还有吧？”
“还有，疼了几天了？”
“今天刚感觉到，早上的时候。”
“那挺及时，估计一次就能压住。”
庄汉尘坐着轮椅到药柜里取药和针具，王素红在旁边跟着庄汉尘，她的程序里还是写着跟随的代码，这符合王素红的性格，以前的王素红就是一直跟着庄汉尘，不管他走到哪。
“小红，这次让爸给我打，下次你给我打好不好？”卢玲怕王素红生气，就这样说，其实她喜欢庄汉尘给打针，尽管他老了，手有些抖，但她还是喜欢他打针按摩的感觉，不喜欢轮椅浮萍和王素红给打，感觉她俩没有庄汉尘亲自动手打的好。
打完针塞完药，卢玲就带着女儿小寻走了，“妈妈，我知道你打完针为啥不要休息一会再走，而我打完要休息半小时。”
“为啥？”
“你按针眼的纸巾没拿走，还留在那，我每次都是拿走了，留在那硌得慌。”
“你还挺会观察的。”
两个人说着话，已经下楼踩着AGV，直奔地铁站。
第二天，韩记者又来了，她要继续听庄汉尘的故事，前一次是流着泪听完了故事，这一次更是哭成了泪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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