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的时候,他退到我身后,这等于是把我暴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我紧张得不知道先迈左腿、还是先迈右腿。还好,走道里的灯光昏暗,我借着这自欺欺人的理由,终于放松了一些。但是,总有一种皇帝新装、一丝不挂的感觉,几十级向下的梯子,我把它走成了腿部中弹,然后在硝烟里逃命的状态。
出了村委的门,没有了灯光,趁他看不清我的脸,我悄悄地调整了一下呼吸。我终于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他放慢脚步,先开口说话:“这几天干什么?”
我随口答应:“下村!”
“我也是下村,在横河栽树。”他像是无话找话,又象是在解释什么。
我没有回应,回应就是告诉他,我在乎。我幼稚地在心里计量着,唯恐哪一句话说错,暴露了我的心思。
街上偶尔能见到一些灯光,路上行人很少,整个夜空好像就属于我们两个人。我真希望就那样一直往下走。
到了宵夜店,已经有几个小伙在那儿。小习正在声情并茂地唱《山路十八弯》,他一只手拿话筒,一只手放在嘴边助扩音,脖子伸得老长,见到我,他笑着继续使劲破嗓,从第一眼见他,他就是个分分钟就能把快乐感染给你的人。
汪L拿起话筒和小习一起吼起来,他的声音很好听,动作随兴、洒脱,让人心动……和这样的在人一起,养眼、愉悦。
在青春年少的季节,身处什么样的地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什么人在一起。我很庆幸我来到了这个小镇,认识了这样一群人。
命运跟我开了个玩笑,我在这个玩笑里就是一只小巴虫,但小巴虫遇到了她的的大白马。
曲罢,汪L来到我身边坐下,他先给我倒了水,然后,给我倒了一杯啤酒。我拒绝了啤酒,我本能地矜持了一下,事实上也是,长那么大我还从未喝过一滴酒。但他一直坚持,我把杯接过来放在了桌上。
大家边吃边聊。一群大小伙子,玩笑、喝酒、划拳,偶尔,他往我的碗里加菜。我如沐春风。
时间过得很快,快十一点了,我跟他说:“我要回去了!”
小习迅速地站起来说:“我送你!”他的迅速反应让我有半秒的错愕,那是怎样的一种错位!
我用余光瞟了一下汪L,他低着头,没有反应。我多么希望是他站起来说送我,但他始终低着头。我往外走的时候他一直没有抬头。我骄傲地走了。一路上,小习一直在我耳边嘀咕着,我什么也没听见,只是随口“嗯”着。
到了我的小屋,我关上了门,同时,也划开了和汪L的距离。
半夜,我被电话铃声惊醒。接通后,是汪L的声音:“睡着了吗?”
“嗯!”
“我睡不着!”他说完后没再说什么,我也没答。时间被冻住在了那一刻。
想起了分别时他的不抬头、他的冷漠,好久,我开口了:“与我有关吗?”然后,我挂断了电话。
电话一挂断,我就后悔了,但是,在那个倔强又胆小的年龄,我只能手握话筒,却按不出最后一个数字。然后,煎熬,一夜失眠。
后来几天,他一直没来。其他小伙倒是隔三差五地有人来光顾,但我哪有心思理会,我礼貌地与他们划开了距离。
那天,从地里回来的早。我终于憋不住了。我打算去找小可,看看途经他的宿舍时会不会幸运地见到他。果然,正拎着桶要下楼接水的他看见了院墙外的公路上正在走着的我。我假装和他的眼神刚好撞上。他脸红了,然后微笑着叫我进去玩。我迂腐的回答:“不来了!”
“来嘛,来这里吃饭!”
“要我做饭,我才不来呢!”那时,在我的认知里,男人永远是等着女人做好饭,抬到桌子上,然后拿出酒盅,倒上二两小酒,饭来张口的基本不干家务的动物。
他笑着回答:“你只要坐着等吃就行!”
“真的吗?”
“真的!”他给了我一个很宽厚的微笑,我终于找到了和他同处的台阶。
我朝他们的大门走去,他来大门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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