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影飘摇
年来,年去2018年2月23日 星期五 晴
年来,年去,日子如常。
年来的路程,有月余的光阴。老祖父颤抖着粗糙的手指,一次又一次翻动日历牌儿,从冬月末到腊月初,红色的写着春节两个字的那一页,早早折起。
目光混浊,心底却明亮,理得清儿子脸上被风尘刻下的沧桑,猜得出女儿话里的寻常日子,是如意还是咽下了委屈。孙子孙女的说笑像一束光,晃得他眼眶润湿,心里发热,孙辈们不去说破,知道那晶莹是老祖父幸福的眼泪。
留守的孩子们盼年,从寒假开始,在山村,在偏远的小城,他们的年和父母的归期绑在一起。父母在远方,相聚,是节日的狂欢,承载了太多太多的望眼欲穿。网络与电话,听得见父母的声音,看得清父母的面容,可拉不住父亲的手,母亲的怀抱眼巴巴看着,够不到……
小孩子不会计算时日,一遍又一遍地去问祖母和外祖母,老人心下可怜着,问多了也会烦。孩子留心去听大人的言语,希望从中捕捉到父母的消息;东家西家去看,哪家已有旅人归,希望,在一点一点靠近……村口的路望了一次又一次,从清晨到日暮。
年去,落幕的气场十足,掩盖了混沌的欢愉,即将萌芽的希望被深深碾进土里。
老祖父在门前,在村口,迟缓地抬起手臂,嘴里喏喏。目光拉长的速度哪里赶得上滚滚的车轮?车前的后视镜,车后的玻璃窗,有回望的目光吗?老祖父看不清。
回转身,桌子上的杯盘尚暖,茶还未凉,沸腾的余音仍在老屋里盘旋。老祖父静静地坐着。这座老屋,这片土地,他无力走出,也不想走出,他理解儿孙们的长期出走和短暂回归,心若不在这里,脚步哪里栓得住?他的不愿追随,倒成了儿孙的牵绊,感谢有年,能够让他与儿孙理直气壮地相见。想到这一点,老祖父面容平静。
孩子可没有老祖父的内敛,心思细腻的,过了除夕便开始惴惴然。求着父母别走,哪怕是多住几日,说出的话,自己都觉着没有底气。尚小的孩子父母还可以哄一哄,努力让他的欢愉持续,哪管得分别那一刻会泪雨滂沱。大一点的孩子,父母不忍心骗他,多希望他能理解。孩子越是不哭不闹,父母心越是疼痛。
为什么要过年呢?怎就不能天天像过年?
车站里人潮汹涌,春运开始,春运结束;满满的包裹带回,又累累的行囊带走;期盼的目光里脚步匆匆归心似箭,牵挂和不舍,把离别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立春过了,雨水过了,惊蛰快到了。
河边的柳色很快会在暖风里复苏,老祖父拄杖立在门前。他喜爱万物生长的模样,儿孙们有儿孙们的不易,故里的土地宽厚,希望他乡的霓虹也温和一些,对儿孙的倦容能隐则隐,梦想,有时候脆弱得经不起一束寒凉目光的轻慢。
孩子们的身高会在春季里猛长。几次梦里梦见父母,喊着喊着自己便醒了。孩子们乖啊,他们知道,长高了,父母高兴;学习好,父母高兴;听话,父母高兴。他们最高兴的是什么?牵着父亲的手,躺在母亲的膝头。
孩子们对于年的盼望太长了,陪伴着树木返青、发芽、枝繁叶茂,直至黄蝶狂舞、落叶潇潇。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年来,年去,盼望着,欢喜着,失落着,悲欣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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