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蒄

今年的冬天来得很早,才十月份我就裹上了羽绒服。
火锅店里,我和“青木”坐在角落的一桌,我孜孜不倦地往热气腾腾的锅里涮着毛肚,青木则负责把空盘子叠好,然后递新的菜肴给我。
这么多年了,大家还是这么默契。我吃火锅她收盘,我撸串串她递酒,我讲段子她捧梗,青山不变,“基情”长存。
“琳儿呀,算起来,这是我们的第十四年了吧?”
青木说着,又将一盘水灵灵的鸭肠放到我面前。
闻言,我正忙着打捞的手顿了下,回道:“啧,还真是。两个七年之痒都被我们给熬了过去,值得庆祝。”
说话间,我拿起一旁的凉茶:“来,走一个。”
青木笑笑,和我碰了罐:“嘿嘿,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塞给我小纸条,说要和我绝交来着?”
小纸条?猴年马月的事了这个小婊砸还记仇?
我擦了擦嘴上的油,对她邪魅一笑:“哟,您老人家还记着呢?也对,当初您哭得那叫一个心疼!”
青木啐了我一句,白眼一翻,道:“骚得跟个妖精似的,我等良家女子可惹不起。”
说完,我们都笑了。偏过头的瞬间,我从蒙了水汽的玻璃上看见我们的影子,二十多岁的样子,妆容姣好,眉眼带笑。曾经写小纸条说绝交的那两个女孩,她们的模样早已记不清了,只是那些情节,那点心思,不用刻意去想也能脱口而出。
我和青木认识的时候,大家都只有十岁。那一年学校里的蔷薇开得繁艳,青木拿着一个本子一个人坐在蔷薇架下涂涂画画。
“我在开花!我在开花!”我对着她的本子吼道。
“你在干啥?”青木问,看我的眼神十分期待。
“我,书上说的。”我很抱歉不能说出更加新奇的东西。
“什么书呀?”青木的声音又变平静了。
“忘了。”我对她笑笑。她往旁边挪了挪,把那块已经被她坐干净的石阶留给我。
后来在初一的语文课上,读到宗璞的《紫藤萝瀑布》,青木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我说:“你说的书就是语文课本?”
不爱学习只爱画画的青木,对于我跳级学习的行为十分鄙夷。不过,事实是,她想多了。
“当然不是,世界上的书那么多,只准语文课本上有么?”我说。
青木不以为然:“闷在屋子里看书有啥意思?还不如跟我出去玩儿。”
她喜欢去很多地方走走逛逛,早晨热闹的集市,写着“拆字”的街道,20多个小时的火车以后终于看到的古镇,还有冬天的大海。她说,灵感这东西虽然不能强求,但很多时候是找来的,不能光靠等。常年码字的我对这句话深表赞同。
前年我们俩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她和谈了三年的男朋友分手了。然后,她失踪了半个月。我以为这只是和以往一样的“闭关”创作,化悲愤为力量,却在半个月后,收到一张她从富士山下发来的照片——青木源森林,日本的自杀胜地之一。
我心底一寒,这小妮子真这么想不开?
“要死给老子滚回来死,跑那么远指望谁给你收尸?”
“骂这么狠,不怕我真了结在这儿?”
还好。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琳儿呀,只有你懂我。”她说。
这次的分手旅行加毕业旅行给她的灵感,是一幅叫做《逆旅》的画,落款“青木”。一向玩乐的她竟然参透了苏东坡的词,有时候,失恋的苦果也能化为成长的良药,让你逆旅而生。
那幅画被一个年轻男人买了去,青木说,对方衣着考究,面容清秀,一走进画廊,那些个“艺术品”就黯然失色。讲真的,我一直幻想着,青木和他会发生点什么。然而两年过去了,青木还是条单身狗。
我涮完最后一根鸭肠,问她:“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不打算换个名字?”
“自从用了这名字,老子的收入就比以前翻了翻,要是换了以后流年不利,谁带你吃火锅啊?”
我笑笑。她忘不掉的不是那个前男友,而是一路走来,为了画画坚持不懈的自己。当然,我相信,还有一直在一起,见证了彼此成长的我们。
“这么好啊?故人善解意,能饮一杯无?”我拿起剩下的凉茶。
两罐凉茶碰了杯,这个朋友,我们交定了。

(故事属虚构,抒遣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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