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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就这么迫不及待离开我?是不是已经找到新欢了?”
我拖着坏了一个轮子的拉杆箱朝着电梯口拽的时候,就看到符炘阴阳怪气地堵在电梯口说道,见我一声不吭又一把拉住我的手臂。拉杆箱的锁扣有些坏了,被他扽了一下,猛地弹开了,花花绿绿的衣服顺势淌了一地。
“放开,让我走。”
我低垂着头,使劲甩了甩手臂,没有甩开。他的手掌那么宽大有力,这一刻他几乎把我的手臂捏碎了,我的心像被一只大手摁倒了地板上,身体顺着电梯旁的墙壁一寸一寸地滑落下去。
客厅的地板上,玻璃花瓶倒在地上碎了,鲜红的玫瑰花瓣散落了一地,如同猩红的血,看着令人触目惊心。
我挨着墙壁跌落在地板上,细弱的胳膊仍然被他死死牵着,像是被用一截手铐拷住了一样。
“可可,别闹了,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离开你,我真的会死。”
符炘顿了顿语气,缓缓松开紧扣着我胳膊的手指,他就这么斜斜地靠在墙上,忧伤的眼神从我的右上方穿透我凌乱的头发,一直看到我的眼睛里。
“……”
“我爱你。下个月,我们结婚。”
符炘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接着,他僵硬的肩膀像是被鞭子抽打了一下,整个人也一下子松挎了下来。西方的阳光通过楼梯对面楼上贴的玻璃幕墙反射过来,映射到我的眼前,白花花的一片。
“回去,乖。”
符炘的语气突然变得柔动起来,像一汪春水,丝滑又冰凉。水汩汩蔓延过我的心房,我差不多是窒息了。末了,我用自己几乎都听不见的声音答了一个字,“嗯。”
趁着符炘转身的功夫,我半跪在地板上,胡乱扒拉着把地上狼藉一片的衣服收回到拉杆箱里。
同居6年多了,这是符炘第一次说结婚,我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这样挣扎来的不是我想要的结果。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没有用的,我还是狠不下心来离开这个小小的爱的巢穴。我拂了拂额前飘零的乱发,慢吞吞地跟他回了屋子。
花已经被他扔进了垃圾桶内,我跪在地板上小心地收拾着地板上的碎片,再用抹布擦拭余下的水渍,手腕上暗红的指印清晰可辨。
我机械地把衣服一件件重新归到衣橱里,大脑一阵恍惚。背后一双结实的手臂环住了我的腰肢,脖颈边传来他呼出的气体,潮湿又粘滞,符炘一向懂得我的软肋在哪里。
符炘巴拉过我的面庞,伸出他瘦长的手指仔细抹掉上面的泪珠,“好了,别再哭了,再哭眼睛就不漂亮啦。”
他半抱着把我推进厨房,为我系上围裙。接着轻佻地拍了拍我的臀部,“乖,我买了你最爱吃的武昌鱼,卖鱼的师傅处理干净了,就等你来红烧。可可,你烧的菜最好吃啦。”
我听到他趿着拖鞋打开书房的声音,洗菜池中放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我掏出已经挖掉内脏和鱼鳃的武昌鱼,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它在经历死亡的时候一定十分绝望吧,我愣愣地想。我的手指触及它冰凉的身体,暗红的液体从它腹部的创口渗了出来。不知怎的,我的胃部突然像被谁狠狠捏了一把,一股灼热的液体通过我的食管逆流而上,直抵我的口腔,紧接着混合着酸腐和苦涩的味道冲口而出,我无法遏制地呕吐了,几乎把整个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
书房里符炘的电脑里传来的依然是花好月圆的音乐,笛子和唢呐的喧嚣此刻显得无比刺耳。
我真的很失败,好好的日子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模样?明明是两个彼此相爱的人,什么时候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不同于其他毕业分手季的同学们,毕业后我和付炘留在了同一座城市,在朋友们的艳羡和祝福声中走到了一起。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远离了父母双亲的庇护,两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想在偌大的城市安身立足何谈容易。付炘自命不凡,一心想要在网络世界里打拼出自己的天地,他身边也不乏成功的范例。符炘曾经追随烁金做了三年的游戏开发。彼时的烁金还是一个一文不名的小型游戏开发公司。最初一起创业的员工是和符炘一样刚从大学毕业热衷游戏的青年。烁金的老板热衷于给这群热血青年画着各种各样的大饼,一次一次的失败,一批又一批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又来了,符炘是为数不多能够坚持三年的几个人之一。他们没日没夜地测试数据,修改脚本,制作前期的动画宣传,我起先还对他们的团队抱有幻想,可是整整三年,我眼睁睁看着一起毕业的同学相继成家生子,而我却完全看不到属于自己的未来。
我记得那天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手术器械锐利地穿透我的身体,伴随着一阵机械的抽吸,一团血污从我的两腿之间被吸到了下水道里,我一动不动,像极了此刻摆放在砧板上的武昌鱼。我的父母在小城奋斗了大半辈子,他们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自己捧在手心的宝贝是怎样绝望地拿掉她的第一个孩子。
我们爆发了之间最激烈的争吵,我劝他务实一些,去找一份安定的工作,他说我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看不起他的理想和抱负。
我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房子是我租的,他的西装皮鞋是我买的,家里的水费电费是我出的,就连情人节送到我公司的花也是我自己出钱订的,我贪慕的是什么?只不过是一份稳定的生活,我有错吗?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歇斯底里的样子,他的脸红了又白了,肌肉一阵阵地抽搐着,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没错,就像这条鱼的眼睛一样,他伸出了曾经给了我无数温暖的手,狠狠地掴在我的脸上,血从我的嘴角很快渗了出来,我倔强地盯着他,一滴泪也没有流出来。
那天晚上,他买了碎冰为我冷敷红肿的脸颊,他温柔地抱着我,一面道歉,一面发誓他一定会混到出人头地,给我一份想要的生活。
我还是心软原谅了他,毕竟三年多生活在一起。我提出给彼此半年的时间冷静一下。半年以后如果彼此还离不开对方再继续下去。
鬼知道符炘为什么会心血来潮跑到我们公司的大楼里接我下班。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我看见符炘铁青着脸瞪着我,我正和一名同事说说笑笑,我尴尬地收住了笑容,飞快地挽住他的手臂。
回到家以后他发了疯地让我交代那个人的名字,他骂我是个贱人,是条发情的母狗,他嘲笑我想要攀高枝,只不过像我这样的残花败柳根本没有人会要,还说男人都不过是想和我玩玩,只有他才会对我认真。他说他看得懂我对那个人流露出来的爱意,这深深刺伤了他。
那天晚上我就像这条被挖空内脏的武昌鱼,我徒劳地张着嘴,却感觉吸不进一丝空气。最后他慌乱地抱起一脸苍白的我冲进了急诊室,我的脾脏撕裂了。出院以后他离开了烁金。
我默默地打包了自己的用品,决意离开。符炘爬上楼顶,他大声呼叫着我的名字,楼下挤满了看热闹的看客,我担心他不顾一切做出傻事,跌跌撞撞跑到了天台,我知道自己又一次输了,输到一败涂地。
烁金开发的游戏火了,连续两年游戏排行榜第一。
符炘找了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下班以后他喜欢沉浸在游戏世界里,他喜欢在不同的游戏里创建不同的角色,和屏幕另一端的不同的虚拟的女生谈着不同的恋爱,他喜欢在网络游戏中一掷千金,享受被人追捧的时刻,并且在退出游戏的瞬间像抽干了气体的皮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
他说过,“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为了你我可以命都不要。”
他眼神里的冷漠和怨恨却让我感到越来越陌生。
我把鱼丢进平底锅里,一阵滋滋啦啦的响声,紧接着油烟弥漫,我还在想他刚刚说过的话,“下个月我们结婚。”
我咂摸着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不会放过我,就像他曾经说过的,“可可,别逼我。”
平底锅粘住了武昌鱼,我小心翼翼地把它翻过来,鱼皮还是破了,扯下一大块鱼肉,像一个巨大的伤口留在鱼的腹部。
武昌鱼静静地躺在白瓷盘子里,冷冷地嘲笑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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