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从天堂飘落的一片红叶

她是哪一叶 文 | 荩草游侠

又到看红叶的季节了，首选之地自然还是香山，全国各地的人络绎不绝地涌到北京，一睹香山红叶的风采。香山我去过几次，红叶却没见过多少，大概是冲着一种文化的情怀吧，所以今年我又去凑了一次热闹。

山上的人很多，男女老少，个个精神抖擞，有的忙着拍照，有的坐在石阶上歇脚，还有大口嚼着带来的美食。我站在旁边欣赏着香山百态，忽然一个带着眼镜、很是清瘦的哥们出现在我的面前，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和包，微笑着对我说：

“抱歉打扰了，能帮我拿一下东西吗？我想下去摘一片红叶。”

我点点头接过他手中的包，只见他顺着斜坡小心翼翼地下了山谷，在山谷中一片红枫旁停下，用手扒拉开枝叶，挑一片最红的叶子取下，两个手指捏着叶柄愉悦地上来了。

他接过我递给他的包，说了声谢谢，然后从包中取出一本书。我认得那本书是中学时期的语文课本，看起来有点旧，但保护的很好，没有任何破损。

他把书翻到王朔写的那篇《香山红叶》课文页，将红叶平铺在书页间，轻轻的合上放回包里。

“你是第一次来香山吧！想摘一片红叶留作纪念？”

他缓缓站起身来朝我微笑着说：

“我在北京五年了，每年深秋都会来香山一次，摘一片最红的枫叶夹在书页间，过年的时候带回家。”

“是想送给谁吗？”

他从包中掏出几张旧报纸，铺在地上，请我坐下，说要给我讲一个故事。

在大山的深处，有一个美丽的小山村，每到深秋的时候，漫山遍野的红叶照亮了整个山谷，特别是太阳落山的时候，站在村外的山顶上，呈现在面前的就是一片红色的海洋。

这个小山村，住着一个四口之家，5岁的女儿乖巧可人，常常跟着上中学的哥哥屁股后面，吵着要他讲故事。哥哥就带着她在山顶的一块巨石上讲故事、看落日，血红的落日和红叶映照在一起，香山的美和他比不知道逊色了多少倍。

有一天哥哥放学回到家，兴高采烈地拉着妹妹的手就往山上走。

“小叶子，我今天刚学了一篇课文叫《香山红叶》，我读给你听，好不好？”

小叶子高兴地拍手叫好。在山顶的巨石上，哥哥掏出语文课本，面对着哥哥安静地坐着，山上的红叶朝他们微笑，西方的晚霞照在小叶子的脸上，红扑扑的，多像那山中的一片红叶呀！

“哥哥，香山红叶好美呀！它离我们远吗？”

“它在我们的首都北京，要坐车去。”

“哥哥，那咱们一起去北京看香山红叶吧！”

“等你长大了，哥哥就带你去。”

我听到这里笑出了声音，打断了他的讲述。

“你说的哥哥就是你自己，小叶子就是你的妹妹吧！

“没错，是我的妹妹。”

“你每年带回去香山红叶，小叶子应该很开心吧！”

“如果她还活着，应该会很开心，我也就能带她来北京看红叶了。”

“难道她……”

我笑不出来了，听着他继续讲述。

“那一年我们那个山谷里通了火车，车站就在镇上，我们一起看落日的那块巨石也被炸掉了，小叶子伤心地哭了好多天。

我有一个叔叔在北京工作，生活的很好，那个秋天他回来了，给妹妹带了新衣服和很多好吃的，妹妹却追问他：

“叔叔你在北京看过香山红叶吗？有没有我们家的漂亮呀！”

“当然很漂亮啦，去香山看红叶的人很多很多，等你长大了，叔叔带你去，好不好？”

妹妹很高兴，吵嚷着说：“也要带上哥哥，我要和哥哥一起去。”

叔叔那次回来其实是父母安排好的，就是让叔叔带着我来北京读书，父母希望能考上名牌大学，那就不用留在这个小山村了。

走的那天，家人来镇上送我，妹妹拉着我哭喊着不让走，说没人陪她看落日、讲故事了。直到火车开走的那一刻，她还在哭。

后来母亲打电话来，还没开口就已泣不成声了，还是父亲接过电话沉重地对我说：

“你妹妹她……”

我听后整个人都傻了，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那个乖巧可人，整天跟在屁股后面缠着讲故事的小叶子没了？

出事的那天下午，小叶子说要去看落日，火车开来了，她很生气地指着火车，把不能和我一起看红叶的怨恨归咎于火车了，认为是这个长长的大怪物抓走了我，然后迎面走了上去……

我当时就要回去，父母不让，说是让我好好读书，等过年时带一片红叶回来，妹妹在送往医院的时候声音低微地说：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还要一起去北京看红叶呢！”

她没有机会和我一起来香山看红叶了，所以每年秋天都要来一次香山，摘一片香山红叶，夹在书中，过年回家的时候，再把红叶埋到妹妹的坟前。

听完后我的心情很沉重，不知道说什么去安慰他，只记得说了一句：

“她是从天堂飘落的一片红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