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那场南疆边境战争,已经过去多年。曾经,那些怀揣满腔热血的一代共和国年轻的军人,侥幸活下来的,已在岁月流逝中,霜花染头,沧桑满面。盘点着夕阳里的过往,时常会被一场夏雨或者一次聚会,勾起那些烽火硝烟的回忆。而把自己的忠骨,埋葬在那片焦土之上的战友,便在这样一群人的记忆里,依然那么鲜活,鲜活的依旧可以感受到他们英俊的气息。这样的气息,无论岁月如何改变,他们永远浸润着老山兰特有的芬芳。
于是,那些刻骨铭心的瞬间,缕缕过境脑海。在伟大的祖国,刚刚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5周年之际,有一位排雷英雄杜富国的英雄事迹,让十四万万同胞肃然起敬。作为一名越战老兵,在我的身边,也有一位排雷英雄。
那是1985年的夏天,为了夺回被敌人偷偷占领的某高地,上级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拿下!誓言,在一份份请战的血书中,争先恐后的送到指挥员的手中。每一次对敌作战,都需要有一支小分队担任先遣部队,他们或者是为了大部队进攻开辟通路,排除地雷,或者执行潜伏侦查,进一步摸清敌情。这样艰巨的任务,必须要在战斗打响之前,把一切搞定,唯有这样才能便于总指挥的统一协同各兵种,多方位的共同作战。
根据之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扼守对面某高地的敌人,足有一个连的兵力,而且居高临下,在距离我方前沿阵地直线距离不足两公里的云山雾海中,还有一条30多米宽的河流夹在中间,河水很深,水流湍急。山中荆棘丛生,老树虬枝,穿行其间尤为困难,还要时刻面对深山老林里那些嗜血成性,纷至沓来的大花蚊子,(俗称十个蚊子一碟菜),无缝不钻的山蚂蝗,时常还可能遇见碗口粗的巨蟒。还要承受热带雨林摄氏40度的炎热以及雨季的潮湿,很多战友烂裆或者双脚丫腐烂,常常是血肉粘贴在衣服上。天空每天飘着淋淋漓漓的小雨。在这样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很多体力的情况下,一旦进入相对容易的地带,还要小心翼翼的排除敌人事先埋设的各种型号的地雷。生命在这样的时刻,堪比刀尖上的危险。
担任先遣侦查任务的某部排长闫伟,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侦察之后,看看手表,距离总攻的时间还有十分钟。此刻距离敌人阵地还有将近100米。怎么办?他把这个情况赶紧汇报给担任主攻连的连长王海。说是小分队遇到最为复杂难行的一段路,总攻的时间可不可以往后延迟十分钟?师部作训科滕科长几乎咆哮着命令,“一分钟都不可以拖延”。
生死关头,排长闫伟急忙用向他围拢的手势,把十八个成员聚拢在一起:“现在距离总攻的时间还有不到八分钟,我们还有将近100米的通路没有完成,正常排雷不可能了,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同志们!共产党员,共青团员跟我一起去滚雷!家里独子和新兵留下!”
容不得商量,闫伟话音刚落,他就第一个滚向雷区。党员干部们争先恐后。谁知道那个来自于贵州山区,入伍刚刚一年的新兵,凭借一身过硬的侦察本领,紧随排长闫伟身后。闫伟一把推开他:
“滚开!你是新兵不合格。”
“排长你错了,我不叫滚开,我叫滚垒!地雷跟我是兄弟,料定不会伤害我的”。
“千万不能啊,你还是家中独苗!”
“我的父母都去世了,我没有家了。唯有祖国才是我的家”!
十米,二十米,渐渐缩短的距离,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一声又一声的爆炸声,滚雷的英雄们并没有感动地雷,那个滚垒也并没有得到地雷的青睐,就在地雷爆炸的同时,战斗瞬间打响……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守与夺的激烈战斗,我们全歼守敌。在整理烈士的遗体时,从那个叫做滚垒的烈士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封沾满鲜血的书信,书信中说:“敬爱的部队首长和亲爱的战友们,本来,我打算把这封书信寄给母亲的,就在部队即将上战场之前,得知母亲因病去世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为了能够上战场,我强忍着悲痛,把这个不幸的消息隐瞒了下来。反正家中了无牵挂了,我也没有亲人。现在,部队就是我的家,战友们就是我的亲人。原指望在部队混出个样子,回家好好孝敬可怜的母亲,是她老人家在父亲去世多年来,一直含辛茹苦的把我拉扯大,可她老人家又突然去世了。怎么办?我宁愿别人说我是一个不孝子孙,也不背负逃兵之嫌。如果我在战场上牺牲了,说不定还能够赶上母亲西去的路程。这样也不枉了我们母子一场,我也对得起我的祖国,对得起共和国军人的称呼……”信的结尾,还有这样一段话:“在我心灵的天平上,摆着两种爱,一种是对祖国,一种是对母亲。我多么希望这两种爱在我的生活中都不缺少,但是,如果现实要我做出一种选择,我会毫不犹豫的把整个砝码加在祖国的一边。”
滚垒做到了,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用他血肉之躯,为战友们滚出了二十多米的生命线,同时,也用他满腔热血,滚出了对于祖国,对于人民的无限忠诚,滚出了二十多米长的一个血红血红的孝字。
时隔三十七年过去了,每一次想起英雄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碾压敌人地雷这一幕,明明知道生命,对每个人只有一次,明明知道下一刻即将面临死亡,依然慷慨赴死!这是怎样的英雄悲歌?!那些炮火连天的爆炸声,那些血肉模糊的淋漓的鲜血,尽管岁月流逝,却依旧清晰的萦绕于脑海,回荡在耳畔。
那个被滚垒流尽最后一滴鲜血,用自己宝贵的生命,镌刻在焦土之上的血红血红的孝字,早已生长成祖国南疆,漫山遍野的映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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