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动车的商务座,竟然勾起了我火车的情愫。
儿时,与泥土作伴,与猫狗为伍,火车是星空的月亮,是图画本上的向往。《草原英雄小姐妹》上动画火车冒着浓烟从草原穿过,是我对火车最初亲切的印象。那时,对于我们,汽车也很稀罕,火车当然就只是脑海中幻想的一个神奇的机器。
终于坐上火车了,在我上高一的时候。座位是有的,但空气的污浊和逢站必停的缓慢,击碎了我对火车一切美好的幻想。坐的是一趟慢车。绿皮,烧煤,各式人等,杂七杂八。还没那么讲究,脏并不在乎,只是初夏车中的憋闷让人难受。这火车走一会儿就停,走一会儿就停,有的时候一停就是半个多小时。从北道到兰州,下午四五点上车,第二天早上六点左右才到。到兰州,车停了,迷迷瞪瞪的,上来了几个小伙子,只听同行的外婆用方言嚷嚷着说:“狗儿,撒都没有,早摸撒呢?”边说边抖着自己大襟衣服的下摆。原来是碰上小偷了。后来我们没有出站,又换乘去长征的火车,依然是着急受罪的过程。第一次坐火车,我就够了。
长大了,在外面上学工作了,火车的稀奇劲儿就完全没有了。有一次,过完年不久,要出差开会。晚上十点的车。车来了,车门打开,下车的左突右晃着要挤下来,上车的生怕上不去车蜂拥着往上挤。我是上车的,当然也在后面使劲往前挤。突然,同事喊:“快,往后面,后面空!”我便从这个车门挤出来,向另一个车门跑。突然,身上的钱从上衣里飘出来,洒在站台上。我赶紧弯腰去捡,同事看到了也来帮忙。终于赶在开车之前上了车。定下神来,才发现西服里兜被刀片划开了约五寸长的口子。
车怎么就那么挤呢?尤其是过年的时候。上火车无异于打仗。一个人就别想上得了车。车门不开,看到有窗户开着,赶紧得在送站的人帮助下从窗户爬进去。座位那是奢望。挤的时候,我见过行李架上有人,座位下面有人,厕所里有人,站着的人要金鸡独立。很讽刺,没有人嫌弃,没有人抱怨,心里想着:能上车就好,能站住就好。眼巴巴地羡慕着那有座位的人。
外出开会,在车上过夜,按规定可以买卧铺。但为了挣了补助,就买硬座。还是年青,还是爱财。有一段要铲除私有制,还不是哄人的?
第一次睡卧铺竟然睡不着,翻过来,翻过去。半夜听着车轨咣当咣当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听越兴奋。竟然想念火车前半部分的硬座车厢了。是啊,那是从兰州,北线去北京,坐在硬座,头贴在车窗玻璃上,外面是辽阔的黑暗,只有火车头上一束光亮,不断猛然地向黑暗刺去。联想到白天看到的景象,茫茫荒野,只有铁轨和电线杆结伴同行,似乎没有穷尽。我诗性大发,心里有许多的诗句蹦出。
漆黑安静无眠的夜晚适合诗的生长。如果睡了卧铺而又车厢里鼾声如雷,你只有痛苦的份儿了。花着自己的钱,听着别人的鼾声,让人焦躁的想跳下车去。
短缺的计划时代,“铁老大”承载着太多的社会重量。就是前几年,春运中的火车也还是一票难求。
也还是年底,我和儿子从杭州到北京。飞机票太贵,儿子说划不来,自作主张要坐火车。晚上,临上火车,他让我在麦当劳看报纸等他。过了半小时,他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马扎一个折叠凳。没有车票,他买了两张只能坐最近一站的坐票。我本害怕坐火车,再别说站票了!我生闷气,不说话。车停了,新上来的人要对号入座,我只好站起来。儿子把高一些的折叠凳递给我,自己打开马扎在过道坐了下来。我既生气,埋怨儿子让人受罪,又有些感动,想着儿子挺用心,知道去买凳子,知道让我坐高一点儿的。就这样矛矛盾盾在火车过道坐了一夜。也是一段父子间在火车上的无言的故事。
果然是新的发明之一,高铁迅速铺开,动车四通八达。也是春节前出行,并没有过去的那种坐车的恐惧。不止票好买,也舒适,也快捷。
都不烧煤,不见火了,“火车”,这名字是不是有些过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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