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李蹦蹦掌握了我的出行规律。
早上六点半，还在呼呼大睡的人儿，一个小时后，闹钟还没响，就突然神清气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再也不肯躺下。无奈之余，替他换尿不湿穿衣穿鞋，放下床玩。
但他始终都跟着我屁股后面，我走东，他不往西。我去北，他绝不向南。就连我上厕所，他也要坚持蹲在旁边，看着我。
见我蹲得久了，暂时不会走，这才放心地在厕所里玩了起来。所玩之物，不过就是他每日洗澡时放进澡盆里的小乌龟小章鱼等。
我问他臭不臭，他皱着鼻子笑，一句话不哼，过来找我抱抱。
我赶紧制止，说：“妈妈在拉粑粑呢。”
他才又站住了脚，站在原地看我。总之，一直在我周遭一米内游走，绝不让我脱离他的视线。
蹲完厕所，开始洗漱刷牙。李蹦蹦依旧在我身后注视着我，但凡我良心发现，慈爱地回望他，他必定热切地张开双臂，含糊不清地喊着“抱抱”。
我又慌张地摆摆手，把嘴里的唾沫吐干净，对他说：“妈妈刷牙呢，不能抱抱。”
他顿时又乖乖地看着我。
偶尔，试探般逼近我身旁，抱抱我的大腿。脑袋不注意就碰到洗漱池。立马“噢噢噢”地叫起来，小手捂着脑袋，很受伤似的，等待我的安慰。
我心里好笑，但不戳穿他的小伎俩，蹲下身朝他脑袋上方的空气吹了吹。立马，他就把小手放了下去，该干嘛干嘛了。
直到我洗完头发，他也寸步不离。可打开吹风机吹头发的那一瞬间，他惊慌起来，害怕风筒里藏着怪物，会突然从里面钻出来。
我立马抓住了这个机会，逮着他的小胳膊说：“快去找奶奶，妈妈要吹头发了。”
他不肯。
婆婆早就在门外使出十八般武艺，拿出香蕉、饼干等水果零食引诱他，他都不为所动。这时，再也忍不住了，上前来一把抱住了他。
李蹦蹦一边哭一边被带走了，去卧室的窗台上看车。
我们租住的小屋外面，是通燕高速。距离虽远，却因为没有遮挡物，能看清行走车辆。
李蹦蹦刚刚学会玩玩具车，又很喜欢看窗外的车水马龙，所以我们常常抱他在窗台上看车。
每逢一辆车从我家楼下经过，他就开心地嚷着“呜呜”。
呜呜，就是车车。
我就趁着那短暂的十分钟，吹干头发，换好外套，穿好鞋子，匆匆忙从家里出来。
上周某天，出门前我对李蹦蹦循循善导：“宝宝，妈妈要上班去了哦，你要在家乖乖的哦。”
李蹦蹦在我怀里笑着，等我刚蹲下身，妄图把他放下，他就像章鱼似的，手脚并用地挂在我身上。
我正犹豫着要怎么办，婆婆就迅速把他抱走了，留下他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强忍心酸出了门，在门口静默五分钟。五分钟过去，依旧传来他的哭声。最终，我没能忍住，掏出钥匙重新开了房门。
但十分钟后，我还是不得不出门——再不出发，上班就要迟到了。没办法，我再次安抚李蹦蹦。
李蹦蹦依旧哭着，不愿我离开。
这一次，时间由不得他，更由不得我。我再次出门，这一次，头也不回，心里掩埋下酸楚，如同野兽觅食，义无反顾。
但中午休息时刻，我却在心中不断质疑自己的选择。
我该不该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来上班？
我要不要在家陪伴他直到进幼儿园？
当晚还和先生闲谈此事，先生对此沉默，不给我任何意见。
我们知道，经济状况不允许，只有两个人都在赚钱，才能创造更好的生活。而这，是保证李蹦蹦未来的最基本前提。
于是，对回归家庭死了心。
李蹦蹦则像是自带时间感，知道我何时下班，何时到家，早早就在客厅等候着我。
待我开门走进来，就奔到我身前来，要抱抱。
我也必定在第一时间换鞋，一面抱他一面脱掉外套。
他就如幼年时的我一样，在见到我的那一瞬间，成为辛勤小蜜蜂，把自己的玩具一股脑儿地放在我怀里，要我陪他玩。
若我有任何想先去吃饭先去换衣服先去喝水的念头，他都会急得大哭，仿佛我又会突然消失掉。
等到我终于能够吃饭，也常常是在十几分钟内仓促吃完。
接着，就是为他洗澡。
洗完澡后，为他换衣，涂抹身体乳，喂这个年龄段需要的维生素。
然后，他会窝在我的怀里，和我一起看绘本。
小手指在书本上点来点去，让我告诉他，那是什么。
又或者我问他，猫咪在哪里小狗在哪里，他伸出小手指，一边发生“噢”的声音一边指给我看。
半个小时后，进入哄睡环节。他会在正式入睡前搂着我的脖子不断亲吻我的脸颊，又或者是让我亲吻他的脸颊。
如果没亲好，没发出“啵”的一声长响，他会不满意，把我的脖子一揽，重新亲一口。
有时，他没睡着，而我累得不想动弹，他会误以为我已经睡着了，悄然爬起来，偷偷亲我。
一次两次，我心如新棉，温暖柔软。
于是，在心中喟叹一句“这是今生唯一和我生死与共过的人啊”，然后再度把他拥在怀里，一遍一遍地对他说“妈妈爱你”。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妈妈。我只是，幸运地被我的孩子百分百接纳，百分百爱着。而他，毫无要求，只愿我百分百地去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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