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想写好久了,一直静不下心,也腾不出时间,就一直搁着,最近遇到一次跳楼事件,就感觉积攒够多了,实在按捺不住要写了……
跳楼的是女性,三十岁左右,跟我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同一个单元,我住九层她住七层,选择了在凌晨五点左右的十层,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脑浆涂地,死相枕藉,惨不忍睹…!
我一直在想的一件事情就是,当她离开了十楼的窗口,在坠落的同时,她有没有后悔,后悔她上一秒的冲动决定,让这一切不可挽回!她下落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是父母孩子爱人家庭的曾经,还是对落地时的恐惧?如果当时有人安慰她一下,如果她不在那深夜里想那么多,如果她再等一会到天亮,如果她能想到现在孩子每夜撕心裂肺的哭着喊着要妈妈的场景,如果她能想到她在太阳下躺在那里没有一点尊严不顾一丝形象,崩了一地的脑浆被别人用簸箕扫起倒进垃圾桶的情形,是不是一切都还是美好的……有什么能比活着更好啊!
还有我的兄弟,今天午休还有梦到,快一年过去了,死相的那个惨烈还时时在我眼前浮现,时刻提醒我,不要喝酒,不要跟不熟悉的人,不负责任的人一起喝酒!
这就是命去年阳历的十二月九日凌晨,北京市昌平区回龙观段的京藏高速上,那个寒冷的夜晚,二拨子新村桥上往下看,我的兄弟,他静静的躺在那里,脸部被车轮碾压撞击,已无法识别,鞋子在三十米以外,血液从颈部还在涓涓往外流,我赶到的时候是事发十分钟后了,就十分钟,已是阴阳两隔,我不敢相信那一切,也不敢靠近他那残缺的身体,甚至不敢去看,我吼着,哭着,干呕着……我们同岁,一块上学一块工作,十几年的交情,本来今年就是本命年了,那时说好的怎么一块回家过年,要送给对方怎样的红内衣做本命年的祝福……然而这一切都在那一刻不可能了,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他长得很帅,有很多异性的追求者,他也很有爱,对每个人都很好,我出社会的这几年,人际交往,朋友圈子,上班的地方,还有所有能赚钱的技能,都是他教给我的,我们情同手足,兄弟相称,近来三四年几乎形影不离,在此之前我在朋友圈里发过他很多的照片,以证明我们一起度过的多时光。他走的那天,是给他一个好些时日没有交往的朋友的媳妇庆祝生日去了,我在上班没有去,也不知道他们在那晚的生日宴会上到底经历了什么,看他的这个朋友回我们宿舍以后的慌张表情,说我朋友不见了,让我们一起去找,当时已经是凌晨将近一点吧,他说要跟他媳妇离婚,他说他媳妇替别人说话,他说我朋友喝多了,说错话了,被从肚子上踢了一脚,我就有些慌了,喝了酒,还受了气,我朋友自尊心强脾气倔我是知道的,我开始担心了,一路喊一路叫,跟疯了一样,路灯都灭了,风那样的吹着,穿着拖鞋薄裤子就出来了,冻得瑟瑟发抖,吼他名字的时候都在哆嗦,不知道是恐惧是担心还是冷,可能都有吧,就那样,一直找着,到了分叉路口,我们分头去找,我没有找到,那边打来电话说出事了,我已经想到可能出了车祸,缺胳膊少腿的吧,我还松了一口气说找到就好,电话那头哑着嗓子说头没了的时候,我整个身子都软了,脑子一片空白,躺在路上了,同行的接过电话,拉我起来,一路迷迷糊糊就到了二拨子桥上,正下方的高速公路上躺着的就是他吧,视线不好,但能看出,他不动了,跟他一块喝酒的那个哥们在跟前傻了,顾不上那是在高速路上,车来车往,我也疯了,我跑着吼着哭着,全身都凉了,冻得麻木了,翻过被铁皮挡住的下行通道,差点被割死,爬上被铁栅栏围着的高速路,差点被扎了眼睛,翻过来跌落在地上,就趴在地上看着他,干呕着,哭着,看着一动不动的他,那没穿鞋的脚,那分辨不出的脸,那涓涓往外流的热血……至今想起来,都是清晰的,都会发抖!
那一夜很害怕,宿舍变成了鬼屋,没人敢关灯,没人敢下床,没人敢说话,他被用尸袋装着,送去了昌平医院的太平间,他的血液和残缺的身体组织被飞快的车流碾压着,他被挪走以后,没有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他们的车轮上带走了什么……他在昌平医院的太平间呆了十天之久,我们忙着调查监控,研究他为什么上的高速,怎么上的高速,处理后事,想着跟他的父母怎样交代,想他的遗体是在北京火葬,还是拉回去土葬…后来了解到在火葬的费用比把人运回老家还要贵,便决定雇车运尸回去土葬,虽然那一路可能都存在被查的风险,还是毅然决然决定了这不得已的决定!十天后的凌晨四点,我们滴车赶到昌平医院,同行四人都沉默着望向窗外的夜色,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让我们一瞬间都长大了也懂得害怕了,昌平医院还被幕黑的夜色笼罩着,昏黄稀疏的路灯无力的和黑夜对抗着,通往医院的整条马路上只有我们四个,路边只寿衣店的灯牌还亮着,冷风呼啸着发出嘶嘶的声响,感觉太害怕了,比看恐怖片还要害怕,从没那么胆小过……进到医院,在门卫的接待室交了三万块的费用,就去了太平间拉人,人生头一遭禁太平间,地下二层,他在太平间门口的木板上用棉被盖得严严实实,冷冻了十天的肉体在常温下释放着凉气,真的哆嗦了,看守太平间的中年男人没有说话,只揭开棉被打开尸袋示意我们确认尸体,他的脸扁平了,被用红布盖着,我们只是点点头,没人敢看,当看守人员让我们把人往板车上抬得时候,我们都迟疑了,没人敢先动手,那个十天前还携手并肩谈笑风生的朋友,现在躺着被蒙上被子身上散发着凉气一动不动,我们都跟做梦一样在这太平间,被吓坏了吧……我只是提了他被袋子封装起来的遗物衣服,最后也没敢碰那个棉被一下,他们搭手把尸体抬上了板车,推上了救护车,我们四个人都在车厢里坐着,眼睛却没人敢在那被棉被覆盖着的尸体上停留,膝盖被嗖嗖冒出的凉气和恐惧一起摇晃抖动着,车窗外还是一望无际的黑色,玻璃上起了雾,上了霜,头一次近距离和尸体接触那么久,十多个小时,他是我的朋友,后车厢里的我们四个直到太阳出来,车子驶过河北,进入山西境内,才慢慢的找来话题,打散那寂静的恐惧,转移注意力,那个黑色的夜晚,在恐惧之中被经历了,也被铭记在心,变成了一辈子的烙印!
这就是命我的父亲也死于车祸,三年半前的事情了,那年大一的寒假,我在上海工厂里做寒假工,还没有过年,那天晚上就是睡不着,平白无故的就感觉心烦意乱,第二天村里跟我一块过来的发小父亲打来电话,说我父亲出了车祸,让我速速回家,我的直觉准确到让我当时有些晕厥,那或许就是心灵感应吧,我一个没有钱又头一回出远门的孩子,借了钱买了一张无座的火车票,匆匆赶赴医院,一路鼻血狂流,恍恍惚惚……
在骨科医院里,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见父亲时要佯装轻松着,是三叔在外面交代我的,实则已经听三叔介绍过病情,知道伤的并不轻,右腿膝盖骨粉碎,大腿骨断成三节,坐骨虎骨头被顶碎,左手臂骨头断裂,胸腔不明积液,肋骨两根骨折……进去的时候看见他右腿小腿被筷子粗的钢钎扎穿下面用很重的铁块坠着,牵引拉开肉体生怕里面骨头渣子撞在一起把人疼晕过去,就那样一动也不能动…那刻起我就被迫学着长大,给本还算年轻的现在却一动不能动的父亲喂食接痰,按摩擦洗,接屎接尿……一连过了二十多天,医生说手术用血量过大,要求家庭成员献血之后才给手术,碾转又去市献血中心献血,被告知身体太过虚弱,血液质量不合格,最终没能献成,最后手术还是照做了,那天的手术进行了六个半多小时,那会真的怕就那么出不来了…可那时候我要困死了,那天三叔给在部队的哥哥打了电话,那天看到坚强的三叔哭了,从来没有看见过一向觉得很坚强的他哭了,可能那会太难了吧,太无助了吧,诺大的家他一个人在扛着,要瞒着家里的年迈的爷爷奶奶,要照顾他的躺下了的不能自理了的哥哥,还有他的家庭,还要上班挣钱……当时没有听到哥哥在那头说了什么,也太累了,没心思去想那么多,我就在那空了的病床上睡着了,我太累了,从来没感觉那么累过……手术还算成功,拿掉了腿上扎的那根钢钎,看起来不再那么让人感觉疼了,但那会他疼的一直吃那种镇痛的药,那种疼是常人体会不到的就连父子连心的我也是无法单方面联想到的啊!手术完没几天医生就建议出院,也快过年了,医生要放假了吧,坚持不让再住院了,那会多想在医院让呆着,家里是那么的不方便啊,哪来的气垫床,哪来的暖气,哪来的医护人员……回去没多久人就没了,医生叮嘱过我一定不能感冒的,我太困了回家照顾的太累了,病父床前无孝子吧,有一个很烂的朋友叫我出去打工,给我上政治说我一个大男人天天呆在家不怕人笑话,我向他说过父亲的遭遇,还是被他怂恿……撇下感冒了的父亲给爷爷奶奶照顾,出去打了工,呵呵……可笑死了,六天,第六天的晚上,又是一样的想回家,睡不着,想给家里打电话,然而偏偏那天手机停机了,第七天早上,大伯打来电话,父亲走了……我发疯了似的猛扇自己耳光,把头往桌子上磕,想让自己保持清醒,我的那位烂朋友好心的带我请了假回了家,我在父亲的遗体旁跪着,看着他安详的脸,默默的留着眼泪,一切都晚了,我恨我没有自控能力听了这个朋友的话跟他出去打工,我在家里呆够了吧那会,我并不是因为他叫我出去打工撇下了父亲与不顾才评价说他是烂朋友,而是他在我父亲去世的第二天找我要回家的车费找我借钱,而他借完钱后也并未在我父亲的葬礼上出现,那应该算是我最无助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吧……我便见识了那些酒肉朋友的薄情寡义,我果断在微信好友里面拉黑了他,之后也淡漠了之前交往的好多的酒肉朋友,深切交往的就只有我一个知己了,父亲去世的那晚,他陪了我!
父亲去世以后,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久久不能自拔,在廊坊打工那段时间里,曾几度在三十二层的楼顶喝醉酒,想过轻生,是出车祸的那个朋友跟他女朋友和同村的一个朋友一起对我进行心理疏导,才让我逐渐从那心理阴影中走了出来……
这就是命还有,好多例子,我不想再列举下去了……命这种东西,是不能被说清的,每个人都在遭遇着各不相同的难处,都在被不同的不幸的事情缠绕着,无一例外,无一幸免,但是,还是黄渤老师那句歌词,不管遭遇怎样的残忍,也要向最初那样的真诚,不轻易说放弃,处处小心,安全长记心间,再苦再难,也要努力保持一口气在,不要留下孩子一个人深夜哭泣,不要撇下父母对着照片流涕叹息,爱惜自己的身体,即使经历万般不如意,只要命在,终会出头!
这就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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