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亲戚去我老家玩,发了几张花园的图片给我,在图片的一角我看到了歪斜着的错八卦磉墩,勾起了儿时的很多回忆,因为这个石头玩意儿跟我们家族有关系,也跟前清的一个武举人有关系。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总是听父亲说起错八卦磉墩,磉墩我见得多了,在我老家那地方以前修盖楼房或者土墙砖瓦房,在堂屋的外面必然会有两颗木头做的圆形柱,柱头的下方多是用坚硬的石头打凿的磉墩。
记忆中爷爷时常跟父亲,奶奶吵架,脾气来了,谁都不敢惹他,见啥砸啥,搞不好还要打人,有时候会拿出他自己造的枪威胁人。其他叔叔都出门了,姑姑们也出嫁了,所以我没有见到爷爷跟那我那些叔叔以及姑姑吵架的样子。
只有教书育人的父亲在老家,爷爷跟父亲吵架的样子我是记得的,基本都是因为父子讨论国家政策什么的离场不同引起的。我清楚的记得好几次爷爷跟父亲在我家聊天,开始都聊的很投机。我坐在爷爷的怀里,听着那么聊天,突然就因为某一句话就争论起来,父子俩谁也不让谁,声音越来越大,争论越来越激烈,然后就争论到日常,矛盾进一步激化,然后父子两就变成仇人一样,一年或者两年之内谁也不理谁,见面都绕着走。
父亲说爷爷神经有问题总是爱跟人发火吵架,对家里人这样,对外人也是这样。他说我那些叔叔姑姑书读的好好的,经常莫民奇妙的就不让去上学了,然后爸爸就去跟爷爷说,从屋里跟到屋外,又从屋外跟到屋里,反正就一直讲读书的重要性。
因为爸爸书读的多,有文化,是教师,所以爷爷总是理论不过父亲的他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所以理论一番之后,我那些叔叔姑姑又都去上学了。当然也因为父亲书读的多,有了工作,做了教师,也不再靠他养活,所以爷爷拿父亲没有办法,最后只能妥协。其实早在父亲几岁的时候爷爷就没有养他了,把父亲过继给了爷爷的哥哥,也就是我的大爷,也因为这样,父亲一路求学的途中才没有遇到爷爷的各种阻拦,才能顺利的完成学业。
至于爷爷那时内心深处更服有文化的父亲,我是这样解读的,在爷爷跟那些找他锻造工具的人们聊天中,有几句话我一直记得,一句是“倒挂三天三夜滴不出一点墨水水”,我总是在想这人得多没有文化啊。还有一句是“三辈人不读书,骨头都翻乌”。爷爷既然公开这样说话,想必他自己也是读过些书的人,据说他是因为不喜做官好几次要求回到农村的,因此推断他心里是觉得从小就读书成绩好的父亲不错的。
爷爷不喜欢做官,也不喜欢求人。我听很多人给我说到父亲读书成绩是很好的,很出名的,连着三年都是考上了大学,但是因为身高不够要求,均没有被大学录取。当时如果爷爷去县里找以前的老领导走些关系,父亲是可以去读大学的,但是无论父亲怎么央求,大爷怎么劝说,爷爷就是不去,没有法子,父亲最后做了教师。我想爷爷在心里多少可能觉得会对不起父亲。
爷爷跟外人吵架我也是记忆犹新,他是远近出名的铁匠,会制造农村人生活所用的所有农具以及一些生活用具。也会制作其他匠人的工具,比如木匠的工具爷爷自己就拥有一整套,很多木匠都羡慕他的工具,爱不释手。爷爷还会造抢,各种长短枪,这些来找爷爷锻造工具的人们通常都会谈论很多事情,大多数时候他们都聊得很投机,那时的我总有兴趣听他们聊起的很多类型的的故事。 精美的工具通常都在愉快的聊天中就不经意的完成。
偶尔有几次,聊着聊着就跟人吵了起来,正在锻造的东西给扔了也不锻造了,那时候生活比较紧张,但是爷爷总是吃的很好的。那些找他锻造工具的人的家属,通常都会在自己家把上等的酒肉备好,然后送到爷爷家。
那些好酒好肉只有爷爷能享用,我们家其他的人都不会去吃的,就算别人使劲的叫也不会去吃的,大家都明白谁也经不起我们家这一大帮人去吃一顿。但是我例外,我是小孩,小孩子吃不了多少东西的。我坐在爷爷的怀里吃了很多别人家的美食。
那些有求爷爷的人儿自然不敢跟爷爷顶嘴,锻造工具都是排队的,要是忍不住惹火了爷爷那就玩完了,因此那些人等着他火发完了,在陪个不是,活儿继续。
我的祖上好几背人都是读书的。曾祖父号称“楚霸王”,兄弟三人是当地最霸道的人,曾祖父为首。因一次伸张正义处罚了一个贼,将贼捆起来,他自己倒在床上睡觉,贼逃跑了,遭到贼的诬陷说他抢劫,被红军误杀。
于是曾祖母只得带着大爷跟两岁的爷爷回到她的娘家居住。娘家人把他们安排到了村子的边缘,一处无人居住的地方。据说一般人在那个地方住不下去,有很多人说太阳下山后,就会看到后面的古刹里走出一路一路的穿着戏服的人们,敲着锣打着鼓。但我从没有见过,我的父亲也没有见过,不知道爷爷是不是真的见过。
无依无靠的一家人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留下来,周围的森林农田都不错,有这些其他的也就不再他们考虑的范畴了,他们用树木,茅草盖了几间能争风避雨的简易屋子,艰难的新生活也就此开始。
爷爷八岁的时候,大爷让他去跟一个厉害的师傅学手艺,相传他的师傅会很多手艺,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家里藏有鲁班书。传说爷爷也学到了很多手艺,他师父告诉他等回去安装好风箱,开始锻造工具,那炉火就能镇住那个不太干净的宅子。这一段我也听爷爷跟人们聊起过,据说自从有了炉火,那些传说中不干净的东西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我经常听到爷爷给人们聊天,提到那些神啊鬼啊的。他说做徒弟的时候,他师傅老是让他给那些菩萨、老爷什么的上香,错过了时间就会打他。有一次,他睡着了,没有按时上香,被他师傅揍了一顿。他心里很是不满,等他师傅不在家,就把那些菩萨、老爷全部砸了,原来都是泥土做的。爷爷说神鬼都是假的。
我听多了那些没有神鬼的故事,于是小小年纪的我也就不相信神鬼了。大概在我十岁左右的时候,我在一个亲戚家玩,到天黑了我才想起要回家。他们不让我回,我非要回,于是他们给我了一把手电。
回家的途中有一大片坟场,有很多有些年成的石碑,我心里一点都不害怕。我突然想证明一下到底有没有鬼,于是,我停下来,用手电照射那些碑文。我把那些古老的石碑上认识的子都读了一遍,还看了那些雕刻精美的图案,我看完了,也没有碰到鬼,看来爷爷说的是真的。
经过大爷跟爷爷的勤劳奋斗,他们积攒了一些钱,准备修改瓦房,在他们挖地基的时候,挖出了一对经过雕刻的石头,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时什么东西。爷爷找来他的师傅,他的师傅看了之后告诉他那是一对错八卦磉墩,说那是之前宅子主人留下的,并告诉他不要使用。但是爷爷不愿掏钱做新的,最后将这一对错八卦磉墩立在的堂屋外面的两根柏树圆柱下。
我见到的别人家的磉墩一般都比较简单,虽然因为年纪尚小不明白错八卦磉墩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是我光看形状我就明白我家的错八卦比我所见到的所有的磉墩都要好看。
有一次吃饭,父亲说人们议论正是因为爷爷当年用了那一对错八卦磉墩才会有时候神经兮兮的,不像个正常人。那一对错八卦磉墩不是一般人物能够使用的,那是韩登举的。据说在封建社会。盖多高多大的房子都是有规定的,可是韩登举非要逾越制度,非要盖几层高的楼房,错八卦磉墩也不是他有资格使用的,但是他也非要使用,他逼迫那些木匠,石匠按他的要求造房子,还时刻欺压这些匠人。于是那些匠人就在造房子的过程中诅咒他,石匠在那一对雕刻精美的错八卦磉墩上下了诅咒,木匠在木材上雕刻的图案上下有诅咒。
我问父亲为什么叫错八卦磉墩,父亲说:“你去看,那磉墩下面有八个面,上面在八个面的交汇处又有八个面,两层八面是错开的所以叫错八卦磉墩。还说你可以去看房子转角处,那木材上面画了很多图案。”
我仔细去看了错八卦磉墩,果然如父亲所说,上下两个面是错开了,每个面都雕刻有精美的图案,下一层雕刻的都是动物,有大象有蛇;上一层雕刻的是古代的人物画像,三十二个面没有一个图案是重复的,雕刻这么精美大气的磉墩我真是第一次遇到,难怪爷爷非要用。再去看房顶的图案,也是雕刻精美,但只存在一处,在没有第二块,大概那也是之前宅子留下来的。
韩登举是清朝晚期的武举人,听爷爷说他的武艺很高,左右手都能开弓,出行都是骑马,因而也就格外的霸道,没人敢招惹他。
说他修房子没有树,就跑去对面的那座山上砍人家的大柏树,不先知会人家。还强迫人家杀猪宰羊把他几十号工人的饭做好。还说有人从省城回来,路过他家处,他看见人家身上穿了一件精美的大衣,就想占为己有。他先说:“这衣服很不错,让我先穿一下看看合不合身,合身的话我也去买一件。“
那人见他这样说也不好拒绝,就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让他试衣。结果穿在自己身上就往自己家里走,那人看他要回家,就问他要衣服。他却说:“什么?要衣服。你的衣服怎么会在我的身上,赶紧滚!”他就这样霸占了别人的大衣。
据说后来遭人诬陷朝廷要杀他,他逃到了山里,藏在一处悬崖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其他人根本就去不了那个山洞,他在山洞藏了足够的食物,捉拿他的一百多个人在山下围了四十多天,他就是不下山,那些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躲藏的山洞出口外面还有一个很小的突出的平台,平常人行走都害怕,他为了炫耀自己的武艺高强,居然每天都在那平台上翻筋斗。
也正是因为他天天这样炫耀,让原本计划放弃抓捕他的人重新看到了希望。他每次翻筋斗,长长的辫子就在空中飞舞,抓捕他的人中有个谋士,看到他飞舞在空中的辫子心生一计。他让十几个会攀岩的人带着系有爪子的绳索爬到悬崖顶部,等待着韩登举出来翻筋斗。
这一天他睡到下午才起床,出来先是对山下的人一阵臭骂,但就是不翻筋斗。谋士让人在下面故意喊话激将韩登举,也喊话刺激他,让他翻筋斗。韩登举不知是计,开始了筋斗表演。为了确保一次抓捕成功,失败 了将不错再有第二次机会。谋士让人不断的喊话激将韩登举,让他不停的翻筋斗,也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眼看韩登举体力不支要停下来的时候,谋士给山顶的人发出信号,瞬间十几个爪子从天而降,将韩登举飞舞的辫子牢牢的抓住,让他动弹不得。
他有两个女人,没有儿女。他死后两个女人去省城告状,花光了家里从钱财才最终让韩登举冤案平反。韩登举命无后,惨死。关于他的命运,人们都说是因为他当年逾越制度修房子,欺压匠人,遭到了 匠人的诅咒。韩家人不敢继续居住,迁走了。他们把宅子拆了,几乎运走了全部的木材,扔下了那一对错八卦磉墩。
我从不觉得错八卦磉墩会真的影响爷爷。爷爷去世的时候,一个手艺人在爷爷的棺木前对我的几个叔叔说,未来了几个月,家族里还有一个男性要跟着爷爷走。我刚好经过了,我当时就觉他说的那个得男性会是父亲。三个月之后,父亲也永远的离开了我。
我从没有觉得父亲的离开真的如同那个手艺人说是爷爷给带走了,因为那时父亲本身就重病在身,医生说随时都可能离开我们。我更愿意是爷爷要自己先父亲一步离开,毕竟白发人不愿意送黑发人。
前年,叔在老家修别墅,所有的旧屋全部拆了,人们都说那一对磉墩不错,值得留下来,于是那一对石头被放在了花园的一角。
如今,人们都说我老家那屋基本来就是是一个好地方,只是以前住的那些人镇不住,后来被爷爷给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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