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早朝过后,阿斗照常游玩花园,他一边和身边的常侍就早朝相父说北伐的事大吐苦水,一边还滋滋有味地舔着还冒着蒸腾热气的肥鸡腿。
“相父总说要北伐北伐,现在可不是很好,北伐不就是要打仗吗,打仗人们都没饭吃了。”
常侍弓着身子,诺诺地紧贴着阿斗,他是诸葛亮特地为阿斗安排的常侍,言行举止都透露着一种卑躬严谨的姿态。
“先帝生前也是一生马背上阵,北伐曹操,兴复汉室是为己任,诸葛丞相为北伐耗尽心血,也是为了陛下的江山啊。”
“哼,你们都说一样的话,我不理你们了。”阿斗拍了拍自己大腹便便的肚子,便坐在花语亭的长椅上。
常侍无可奈何,便差人奉上菜肴,以供阿斗赏花之用。
阿斗瞭望春季盛开的艳花,便把心中厌烦之事全然忘却,抓起一把已去皮的红心核桃,缓缓放进嘴里,时而咀嚼一两下。
“若天天如此,岂不美哉。”良辰美景前,阿斗情不自禁说了一句。
常侍对此已视之若然,心中只得无声叹息。
忽而隔着花池的庭院中快步闪出两个女人,一人年纪大概三十有几,行姿急速不忘威严,另一人则年纪却显娇嫩,容貌姣好,她紧跟着前面的人,步伐太急而显得慌乱。
阿斗呆呆地驻望着后面的女子,不觉惶乱心神,直到两人离开了庭院,阿斗才把下巴合上,咽下核桃,咕噜一声长长地响了一声。
“刚才走过的那两个人是谁?”
常侍往前一步,恭敬地弯下身子,柔声道。
“前面的便是管辖宫女的徐秀,后面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查出来,让她做我的妃子。”
常侍眉头一皱,便劝言道。
“陛下,宫女选拔自有体制,怎可如此随意立妃子,陛下应虑及国家大事才对,不可图婪玩乐……”
“外有相父,内有李严,他们自会考虑。”
“陛下……”
“不跟你说,我自己找去。”阿斗一挥手,示意收桌回府。
二
“”晴静,晴静,这名字多好听啊。”
阿斗坐在床上,玩弄着手指头,嘴里喃喃地说些话。
“小婷,小婷,你说,晴静这名字好听吗?”
“好听,好听。”
收拾床铺的宫女只得连声应答。
“陛下应该考虑国事,不应……”
“行了,退下。”宫女话还没说完,阿斗便厌恶地大声喝声。
宫女无奈只有应声而退。
“都是这样子,现在不是挺好,都有饭吃,为什么非得要打仗……”
“明天得好好跟相父说一下才行,既然和东吴联盟了,也和曹睿联盟一下,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哈哈哈,真聪明。”
阿斗自言自语说着,不时欢笑起来,门外的侍卫早已司空见惯,倒不觉得有甚惊奇了。
“也让相父应答允晴静做我皇后才行。”
繁琐的早朝过后,阿斗便叫住诸葛丞相。
诸葛亮以为刘禅看完《出师表》后,心胸终于稍有开明,开始关注他的北伐策略,便垫着笑恭敬地向前问候。
“相父有礼了,请座。”阿斗谦恭礼敬,在丞相面前,他再也没有往日的儿戏做态,连气也不敢大呼。
“陛下找微臣是有何事?”
“没,念及相父近日为北伐之事操劳不断,我……朕颇为心痛,而且《出师表》写的朕痛哭流泪,相父真是蜀的大恩人啊。”
丞相微微一笑,正言道。
“望先帝之恩,微臣鞠躬尽瘁而不能报,而汉贼曹魏如若不除,先帝在天之灵,也绝不会冥息。”
“兴复汉室,定要除掉曹睿吗,如今不是天下……”
丞相脸色骤变,便站起来,拱手厉声道。
“陛下!汉贼必除!”
阿斗蓦然一惊,额头冒汗,他唯唯诺诺道。
“相父说的是,相父说的是,汉贼必除,汉贼必除……”
丞相情知冒犯圣上,随则重重往下一跪。
“微臣无意冒犯陛下,请陛下处罚。”
阿斗肃然起立,急忙扶起丞相。
“万万不可,相父请起,相父请起。”
丞相跪在地上,双手供礼,身子铁铸不动,硬是不肯起,阿斗劝了好几声,竟急得哭了起来。
“相父为何不肯起,相父为何不肯起……”
丞相听言,心中泛热,想起先帝言道阿斗虽愚钝至极,却心肠慈悲,大喜大哭……
丞相便起,眼中盈着热泪。
“陛下请听微臣北伐胜报,定不负皇恩!”
阿斗泪中带笑,诺诺地点头。
待丞相再回座,阿斗坐在座上神态扭捏,跃跃欲言。
“陛下还有何事,不妨直说。”
“相父,朕有一人,甚……是喜欢,可否立为妃子?”
丞相感动之情还没过去,听此一言,便心冷半分,他嘴巴颤动,凝眉横目。
“陛下莫不是就是和微臣道此一事?”
阿斗看丞相如此,岂敢再动一言。
丞相无奈叹一口气,稍有失望,拱礼道。
“立妃之事,本是陛下当决,但此当蜀汉危急存亡之时,望陛下以社稷为重,切勿以玩乐私欲,独善其身。”
阿斗早听惯丞相的唠叨忠言,耳朵几以 生茧,却不敢怠慢,便连连说道。
“相父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三
丞相北伐之时,阿斗每日便乐得逍遥,整日玩乐,不顾群臣劝谏,久而久之,众臣亦免得自讨苦吃,撒手不管。
阿斗每日去的地方最长最多的还是花语亭,只不过不再赏花,而是赏人。
阿斗对宫中其他女子都没有任何情欲,唯独对晴静独是心神迷醉,他差人叫来晴静,晴静不过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儿,既不懂舞蹈也不懂歌乐,第一天她正襟危坐地坐在阿斗对面的桌子,既不敢抬头面向陛下,也不敢妄说一言,只有时而偷望,羞涩得脸红如赤。
阿斗也不说话,他呆若木鸡地盯紧她,痴痴傻傻地笑,身边的侍卫僵直地站着,半响了他们仍没说话,直到常侍过来喊饭,阿斗才晃过神来,依依不舍地撤了桌。
宫廷的人知道阿斗对晴静情有独钟,于是便教她礼仪,文书,舞蹈,声乐,酒令,以便她好生劝言阿斗。
晴静便在阿斗面前舞动着彩绫,风吹影动,花香扑鼻,阿斗宛如见仙下凡,拿起来的鸡腿又跌了下去,一个劲地说好,然后拍掌,再抓鸡腿。
晴静忍涩一笑,阿斗咧起嘴傻笑。
明里人都说,陛下喜欢上一个下等宫女。
三
丞相第四次北伐因李严谎报粮尽撤退,回蜀后丞相陈述李严失职,阿斗听从相父只好把李严入狱并贬为庶民。
丞相早已听闻刘禅放着敬哀皇后不闻不顾,却整日与一名宫女玩乐淫奢,不久后,人道阿斗喜爱的宫女晴静因家中老母年老患病,需人照顾,已还职而去。
阿斗哭哭啼啼地撞进丞相的门,他气愤得满脸通红,提起手怒指向丞相。
“相父……相父!相父!!”
诸葛丞相正在房里踱步思忖事情,正见刘禅摔门而进,便不慌不忙地躬身行礼。
“不知陛下匆忙到来,有何要事?”
阿斗见到丞相,怒气徒然骤减一节,语气带着点怯意。
“相父……相父为何要把……要把晴静赶走!”
丞相直视刘禅,又低下头去,叹息道。
“陛下就此事如此慌乱,成何体统。”
“敬哀皇后乃当今皇后,陛下当与同一起给国家立榜为证,而不应乱纲败常,引人是非。”
继而又道。
“陛下,如今全国上下正为北伐之败受耻,陛下啊,正当水深火热,更不能节外生枝。”
阿斗此时已泪如雨下,丑态尽显,他一边用长袖抹泪,一边嚎啕大哭。
“相父……你说要北伐,我……我许,你要我娶张飞之女为妻,我也娶,你要废李严,我也废了,为何,为何……晴静不过一个宫女,为何……朕就不能得到!”
阿斗怒视丞相,肥胀的脸憋的通红。
丞相见刘禅哭得溃不成声,心软半分,他想起先帝托孤遗言,可刘禅终究还是阿斗,但他却也是当今蜀汉的王啊。
“陛下……陛下可是一国之君啊。国有国态,君有君表,生在帝王家,岂可任性妄为。”
阿斗扶着桌子,眼神黯淡,口中喃喃说些话。
“可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阿斗干笑几声,佝偻着身,转身悻悻离去。
丞相拱礼相送,默不作声,阿斗走后,丞相也不回座,保持着姿势僵直在原地,顷一刻,他才哀叹数声,忆起先帝在时往事。
“先帝啊,先帝……”
四
此后阿斗越来越玩乐无度,疯癫过日,丞相年老病重,日理万机,仍要准备北伐之事,也无心管教阿斗。
公元234年,丞相五次北伐中,积劳成疾,兵退至五丈原,不幸病故,享年54岁。
阿斗听到这件事时,正当群臣在殿,阿斗大喊大叫,往日疯癫模样骤然生变,他掩住脸面,先是低泣哀鸣,然后尖声恸哭,哭喊声绕转大殿,众臣在下无不感动流泪。
诸葛丞相死后被追谥为忠武侯,阿斗在他墓前拜了很久,直到磕破头皮,血流不止……
此后蜀汉气数将尽,阿斗虽然疯癫,但也曾令人寻找晴静宫女,只是从没有消息。
公元263年,曹魏大将邓艾偷渡阴平,破锦竹,直捣蜀都成都,阿斗投降,蜀灭。
五
曹奂封阿斗为“安乐公”后,仍旧玩乐度日,曾有一次宴会,司马昭当着阿斗面故意安排表演蜀地的歌舞,阿斗一看是蜀地舞蹈,便起来连连呼声拍掌,毫无悲伤之情。
“此间乐,不思蜀。”
只一次属下带来蜀国沦陷时被捕斩杀的名单中,阿斗正当抓着鸡腿,与身边的女侍戏玩,他匆匆接过那卷名单,嘴中满是肥油,极不情愿地瞅上几眼,蓦地一惊,他掩住口鼻,放声大哭起来。
“晴静,晴静……”
原是那晴静宫女仍在宫中,只后来丞相勒令晴静不可再出现在阿斗面前,宫中也隐匿了晴静宫女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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