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一对

“我呀，现在就想好好毕业、工作、挣钱，嘿嘿。“

“不不不， 在我看来， 这些东西有时候并没有意义， 几百年之后， 谁会在乎你在想什么，开什么车，住什么房，你为此所做的一切···“

她瞬间干掉面前的啤酒， 一滴眼泪在她望向我时倏地掉落下来， 点到为止。

“那你说，“ 她顿了一下，”我们为什么相爱？”

静从不是我的同学，她以我高中死党杰的女朋友的身份正式进入我的生活。那时我们一伙人在数不清的卷子里想象着未来的生活，各有分工，吃穿不愁。谁都没有想到一场考试最终把静发配到我所在的城市，而我那可爱的朋友流落到美丽大陆的另一边，说好负责秀恩爱的模范夫妻天各一方，人间悲剧。

散伙饭上，大家各自感受着远走高飞的惬意，杰端着酒杯在我眼前晃悠得像根坏掉的秒针，这很难理解，而几近短路的脑子告诉我这个一跳一跳的东西就是个秒针，想着就已出口，

”说吧，秒针“

”滚蛋，说真的，静在你那边，我离得远，你就···“

他拍了我肩膀一下，一仰头酒杯就见了底，多年之后我看着静在我面前用同样的坚决兀自干杯，终于明白有些人即便最后走不到一起，他们的相遇也是命中注定，这酒量，这豪放。。妈的，天生一对。当然，当时的我想不到这么多，只是惊得酒醒了一半，”这这这，这孙子，人家是个好女孩，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记得自己连说了多少个不行，才看见这货已经在满地找啤酒瓶了。真是可笑，喝醉的人总喜欢话说到一半后使个眼色拍拍肩膀就一饮而尽，留着清醒的人表演彼此间自以为是的默契。迫于头上的酒瓶，我拍拍他的肩膀用情极深，”放心，兄弟，你老婆就是我老婆。“

曾几何时，我真的交了女朋友，一个圈子的大家散落天涯，各自为发展新的圈子努力着，而静作为那种很坚强的女性楷模成功地让我无忙可帮，直至不再联系。这样的距离一直维持到一天晚上静一个电话打过来对我骂了三个小时，骂得我在电话这头直撞墙。整整三个小时她不带脏字也不重复，中心思想明确至极——怎么就不能在一起。终于，一场朋友眼中完满的爱情因为家里的阻隔就此走到末路，我坐在走廊阳台上听着这个女人的一切怨念，想起当初说好的未来遥遥无期，欲哭无泪。

没过多久静就交了新的男朋友，再没多久又重归单身，效率之高令人咋舌。我和她的联系维持在相当偶尔的几个电话，所做的一切努力似乎只是为了让我俩不至于绝交。她总会问道杰近来怎么样，而我就只回答蛮好，让她管好自己之类，句句引向绝交，不留情面。如今想来已经两年，两年里我眼看着一段感情的结束，而我俩交流上的矛盾在两年里周而复始，不可断绝。

所以对于这样的我俩来说，即便是寒假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也是极少的。晚上十点半我收到电话，简单一句”我喝醉了“让我坐在这里，为自己一时多嘴引出的问题暗自神伤。

“那你说，我们为什么相爱？”

 我回答不出。

“昨天朋友圈里看到你们说好的聚会，我去了。”眼前的女子神情骄傲，不可侵犯。

“我曾经设想过千百种我俩再见的情景，就前一天晚上我还在想他胡子拉碴的沧桑模样，想着他见我会有怎样的表情，他的内心是否会澎湃，我的心又会是怎样的感觉。但你猜怎么着，真当我收拾好自己去见他的时候，除了有点紧张而外，其他根本没有多想，一切正常，太正常了，你知道他甚至拥抱了我，而我，呵呵，反倒什么都没说。我忽然觉得原本什么样的感情就原样保存就好，我们并未伤害彼此，难以解决的问题学会接受就好。对了，很神奇的，两年不见，还是感觉很熟悉，挺知足的。”

因为家里的缘故，昨天的聚会我是不在的。如果静的描述准确，昨天的场面颓靡至极，这群厚脸皮的东西吃喝玩乐，张牙舞爪，满地都是，根本没有我想象中多出一人的尴尬，转念发现原来人数正好，大呼合理，而静专注于向我陈述身边人近来处境，整场聚会再无波澜。

“就这些？”

“你还想听谁呢？就这么几个人。”她坦然笑起来，我看着她不知道该是什么情绪。

“喝够了，送我回家。“

月光下，静怡然自得，至于手舞足蹈。迎着寒风她大声问我，”你不是想写故事吗，如果终究会分开，如果会消失，会被忘记，你说，我们为什么相爱？“

不等我回答，她紧接着说，”笨，因为爱情呗！“

”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哲理。“听着她喋喋不休的歌声，我暗自发誓，绝不让别人发现眼前的我被这过时的段子逗得泪流满面，欲罢不能。

把静送回家，我也踏上返程的路，手机里那封写着”她现在很好“的短信显示送达，我的任务莫名轻松地宣告完成。想起不久前曾有一根坏掉的秒针问过我，世界上有多少奋不顾身的爱情。在我准备搬出罗密欧等壮烈先驱之前他潇洒地一挥手，

“太少了，爱情太难不受限制。回忆，念想，才真是至死不渝。”

真的是，有些人即便最后走不到一起，他们的相遇也是命中注定，这自问自答不理听众的劲儿，天生一对。

路上，我抖擞精神，想着静所说的满足，暖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