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阴云笼罩,仿佛随时都会滴下雨来,然而并没有。但卫士并不敢大意,还是把伞从行囊里抽出来,放在身上挂的包里。山洞外的平原一望无际,点缀着农舍和大片的田地。
“他们真的把这些种子一颗一颗地种下去吗?”山洞里正在起身的公主顺着卫士的目光看到远方后,再次提出她已经提出过很多次的问题。“是的,”卫士也再次不厌其烦地回答,并补充,“他们在播种前还会拿锄头翻土,播种后还会日复一日地在其中寻找草苗拔出,地里没有渠的还会每天从河边挑水到田里。”
“农民真傻,明明找到仆人就可以问他们要到蛋糕的,蛋糕比面包好吃多了。”公主撇着嘴说着,试着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卫士不置可否,伸手把公主的衣服扒下来重新穿好,然后背起行囊大步走在前面,后面的公主顺从地跟着,紧紧随着卫士足迹的脚步有点如履薄冰的感觉。昨天一脚踩进泥潭怎么都拔不出来的经历把公主吓出阴影了,她现在只能相信卫士那么重都没事的地方,自己踩着肯定没问题。
一周前的卫士还没有照顾一位公主的能力来着,繁复的服饰和高高在上的语气总是搞得卫士困惑不已,他宁愿与刀剑打交道,至少击倒受伤都来得痛快,不像公主的哭声那么让他无力。公主也一样,比起在乡间小路行进,她更擅长与仆人和贵族相处,贵族们喜欢你记住他们的称号,仆人们则需要你装出配合的态度才不会传些糟糕的谣言,但公主实在没接触过士兵,他们的话语间充满了公主从未用过的单词,肆意挥舞的武器则让公主惊惧不已。总而言之,卫士与公主实在是不知道怎么相处,不约而同地将对方视为麻烦的两个人。
“嗯……将军,还有多久能到?”公主小心翼翼地问。
“今天到,我不是将军。”将军是被你的卫兵杀死的人,卫士想,将军是我本该在保护的人。
“好的谢谢。”所以说到底还有多久啊,我也知道是今天到,公主并不敢再问,因为卫士的声音粗哑,听上去总是很生气的样子。公主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时,想起舅公说过东边蓝山家族的封地里满是沼泽,踩一脚就会陷进去,所以应该是不远了。公主的腿有点疼,但是她不敢哭,上次哭了之后卫士凶她的样子可怕极了,他还拔出剑来比着她的脖子吓唬她,公主再也不想有那样的经历了。不知道被卖到城堡之后会怎样,公主想,卫士应该会拿到他想要的赏金,然后回他经常念叨的村子里当个小地主,而我则会作为贵族被待为上宾,等待父王筹钱来赎自己,并且有仆人而不是粗鲁的士兵给自己穿衣服。
今天的公主格外安静,这让卫士十分安心。前天的公主一路上不停地问东问西,问得他不耐烦了说了她一句,结果当场就哭了,引得周围的农民从地里抬起头来看着。卫士自己也是农民出身,知道这帮刁民要是动了欺负外地人报复落单贵族的心思他们两个都得完蛋,所以使劲浑身解数想让她闭嘴,尽量摆出凶狠的样子恐吓周围人。前面城堡的旗子逐渐从·地平线上冒出头来,大概等太阳升到头顶就能到了。以往打仗抓到俘虏都是卖给雇主换来钱让全团狂欢,这次团里人死光,没人和自己分赎金了,自己领上这一笔赏金就可以回家买几亩地当地主了,如果公主没在路上把自己哭死的话。
熟悉的城堡出现在眼前,面熟的守卫虽然对他满载风尘的样子和领着位贵族女士的样子感到讶异,但毕竟知道是自己人,没刁难就放进去了。守卫和卫士身上相同样式的纹章让公主明白这应该就是目的地了,不知为何公主对自己能给卫士带来多少钱还是挺期待的。卫士和公主在主堡外面的长廊上坐着,忍受了一会儿头顶杀人洞后面令人不安的目光后,卫士和公主得到了领主的接见。
领主是位头戴冠冕的年轻人,先用几句话向公主问了些近况后,就安排仆人把公主带下去了,完全没在意公主离开时向卫士投去的征询的目光。卫士却注意到了公主离开时犹豫的神态,突然有点后悔带公主来这里。但事已至此,他决定至少要带着赏金回去。
“那么,这究竟是怎么一会事呢,佣兵?”送走公主后领主便回到座位上,前倾着身子询问到。
“我们佣兵团在离开灰水湖磨坊向西后没多久就遇到了南进护送公主的大量部队,我们虽然奋勇杀敌但毕竟寡不敌众,将军带着我们拼死奋战,与敌人同归于尽了。这位公主是我们战斧佣兵团牺牲的成果。”
“战俘佣兵团果然名不虚传,我代表蓝山家族感谢你们。”领主说着坐直了身子,挥挥手,仆人打开了侧面的小门,阳光从门外照进来。
光线暗淡的环境、年轻领主无神的眼神、两侧手持长柄斧侍立的卫兵和狭长高耸的城堡内廷突然间在卫士心中产生一种恐怖的压迫感,旁边小门外明媚阳光下的环境是他逃离的出口。但卫士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他决定至少要带着赏金回去了。
“你可以走了。”见卫士没动的领主狐疑地补充了一句。
“领主老爷,我希望得到俘虏贵族应得的赏金。”卫士低下头说,眼睛盯着前面坐着的那个阴冷的年轻人。
“哦?”领主有将近一秒钟没有动,然后突然间眼中有了神采,“你是战俘佣兵团最后的一员了对吧?”他挥手示意仆人关上门,城堡的环境更加昏暗起来。
“是的,老爷。”卫士感觉到不对。“仆人,从你背后的箱子里取两条黄金给我们立功回来的佣兵。”领主的话却让卫士大感放心,黄色闪着光芒的金条在手中感觉确实与铁剑不同。
“战俘佣兵团受命袭击靖岩城,这位士兵却违令回城,我宣布判处这位逃兵死刑。”
卫士手中金条落地,长剑出鞘,他是硕果仅存的佣兵,既然能从战场的刀光剑影中活下来,也未必不能从这里杀出去,他紧盯着从自己两边夹击过来的两杆长柄斧,以这帮征召兵的套路大概会先竖着劈下一斧,自己只要后退一步。果然两扇斧子不约而同地从头顶劈下,而早有准备的卫士已经后撤一步,右手剑刃直逼一个卫兵的咽喉。
铁器没入肉体发出一声闷响,弩箭的冲击力将卫士推在地上,喉咙伤口的血液没入气管,卫士双手捂着喉咙也只能发出血泡破裂的咯咯声。领主把弩交到仆人手里,接过方巾擦了擦手,“清理干净,金条擦干净放回原位。派人去联系狮子狗家的傻子们商量赎金的事。”他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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