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跟大家分享的是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我想多数人会比我早接触这本书。它进入中国市场非常早。知名度也比较高,甚至于影响了一批人,而我,最先认识的却是他更早一点的作品,人性的枷锁。这本被看做是他自传的长篇小说。这部40岁时的成名作,完全把他自己内心里的缺失,遗憾,坚韧以及别扭的矛盾体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就像他年迈后回忆当初的生活时说的:“小时候得到的爱太少,以至于后来被爱都会令他感到尴尬……人们赞美他时,他不知该如何回应,表露情感时又觉得自己像个傻瓜。”看毛姆的书,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欲罢不能。因为他实在是个太会讲故事的人,太太会讲故事了。只要是他的书,你拿起来,就几乎没有想要放下去。他又总是直指人心,一针见血,将人性看得透彻。看他的短篇小说集木麻黄树。你是会被他的洞察力以及他笔下人物的人性体现而恐惧。你会发现,原来人是这样容易屈服,这样容易失去自主。被人性掌控。他看透了生而为人的这种种。但是他觉得总是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一样的。是值得坚持和追求的,
他说,我总觉得大多数人这样度过一生好象欠缺一点什么。我承认这种生活的社会价值,我也看到了它的井然有序的幸福,但是我的血液里却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渴望一种更狂放不羁的旅途。这种安详宁静的快乐好象有一种叫我惊惧不安的东西。我的心渴望一种更加惊险的生活。只要在我的生活中能有变迁——变迁和无法预见的刺激,我是准备踏上怪石嶙峋的山崖,奔赴暗礁满布的海滩的。
于是他去找寻,在世界各地,周游列国,亦在作品里去发问,去思索。在人性的枷锁里他还有所妥协,但是在月亮与六便士里则较为极端。最开始看这本书的时候,觉得它好像是一个全然的感性的世界,毛姆想要你看见的那些人物,最终他们都被感性支配。行为不符合所谓的常规。但是偏偏他们之前又是再理性不过的人,从事的又都是跟感性搭不上边的工作,证券经纪人,医生,庄园主。最终他们的选择亦不是自己所主观的,而是被一种感觉或者说是直觉所支配。在这直觉出现以前又完全没有任何症状。在被某件事情触发亦或甚至不需要这个媒介点,它突然就被强烈感知到。然后作出与之前的人生大相径庭的选择。但是后来,我的想法整个颠倒,其实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理性自主的选择。只是,这里的理性和感性,不过是一个伪命题。
书的通篇都是在讲述梦想与现实,书名本身就体现出来了这一点。主线是画家思特里克兰徳传奇的一生,思特里克兰徳是以高更为原型塑造的,书里的这位画家四十岁以前事业有成婚姻美满儿女双全。很安稳但也很平凡。就好像社会这个大机器运转下的一个小零件。是组成的一部分,但决不起眼。四十岁时,他没有任何征兆的抛弃家业,带着百来十磅的钱。去到巴黎,租住在一家破落的旅馆阁楼。开始画画,别人都是年少时开始,他那时已是人至中年,并且,他的天赋和技巧没有任何一个人认同,甚至连初学的小孩都不如,他自己也不甚在意。但是,他说,正是因为四十岁才更应该画,不然就没时间了,他说他必须画。就好像,一个人掉进水里。游泳游的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游起来,不然就会淹死。于是他开始了漫长至一生的潦倒生活。百十来镑的钱很快就花光了,然后各种做短工,做力气活。连续几天的饿肚子,是常有的事。瘦到皮包骨,但却意外的显出他的生命力。眼睛里的光芒好似可以照进你心里。同时他又无情冷漠刻薄。抛妻弃子后对此毫无抱歉之心。理直气壮觉得理所当然,别人的看法和态度在他那里形同虚设。当生病被施特略夫接到自己家里照顾,继而招惹施特略夫妻子。并毁掉了这个女人的人生,而在这个女人结束自己的生命后依然无动于衷。漠然的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听到这里,也许你会想说,毫无人性,可是人性是什么呢,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人性也未可知。因为一文不名,有时他连画布和颜料都买不起,而这两样东西恰好是他最需要的。他在绘画上遇到的困难很大,因为他不愿意接受别人指点,不得不浪费许多时间摸索一些技巧上的问题,其实这些问题过去的画家早已逐一解决了。他好似在追求一种东西,连他自己也知道得并不清楚的一种玄而又玄的东西。他的绘画就是一种对自己解答的过程。每一副他都不在意,我想是因为没有见到最终的答案。他自己的困惑或许并不比外人的少。只是他选择顺应。 他说, “有些时候我就想到一个包围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的小岛,我可以住在岛上一个幽僻的山谷里,四周都是不知名的树木,我寂静安闲地生活在那里。我想在那样一个地方,我就能找到我需要的东西了。”最终。命运确实带他到了这样的一个岛塔西提岛,并且在这里,他重新组建了家庭。思特里克兰德住的地方,好象是生活在伊甸园里。与人寰隔绝的一个幽僻的角落,头顶上是蔚蓝的天空,四围一片郁郁苍苍的树木。那里是观赏不尽的色彩,芬芳馥郁的香气,荫翳凉爽的空气。这个人世乐园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选择后来的土著女孩,也是因为她不会打扰他,于是他停留下来。他绘画,观察。观察也是为了更好的绘画,他就住在那里,不关心世界上的事,世界也把他完全遗忘。故事的最终,他终于画出了命运想要他画的,于是他死了。留下这幅巨作,被夫人听从他的指示而烧毁。他绘画从来不是为了名利。不是为了他人,赢得认可或者共鸣,他绘画只是因为不得不画。
见过此画的除了他的妻子爱塔,还有他的医生。他的医生这样描述那副画
他对于绘画并不怎么内行,但是墙上的这些画却使他感到激动。四面墙上,从地板一直到天花板,展开一幅奇特的、精心绘制的巨画,非常奇妙,也非常神秘。库特拉斯医生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他心中出现了一种既无法理解、又不能分析的感情。如果能够这样比较的话,也许一个人看到开天辟地之初就是怀着这种欣喜而又畏服的感觉的。这幅画具有压人的气势,它既是肉欲的,又充满无限热情。与此同时它又含着某种令人恐惧的成分,叫人看着心惊肉跳。绘制这幅巨作的人已经深入到大自然的隐秘中,探索到某种既美丽、又可怕的秘密。这个人知道了一般人所不该知道的事物。他画出来的是某种原始的、令人震骇的东西,是某种原始的、令人震骇的东西,是不属于人世尘寰的。库特拉斯医生模模糊糊地联想到黑色魔法,既美得惊人,又污秽邪恶。他的画奇异而荒诞,好象是宇宙初创时的图景——伊甸园,亚当和夏娃……我怎么知道呢①?是对人体美——男性和女性的形体——的一首赞美诗,是对大自然的颂歌;大自然,既崇高又冷漠,既美丽又残忍……它使你感到空间的无限和时间的永恒,叫你产生一种畏惧的感觉。他画了许多树,椰子树、榕树、火焰花、鳄梨……所有那些我天天看到的;但是这些树经他一画,我再看的时候就完全不同了,我仿佛看到它们都有了灵魂,都各自有一个秘密,仿佛它们的灵魂和秘密眼看就要被我抓到手里,但又总是被它们逃脱掉。那些颜色都是我熟悉的颜色,可是又有所不同;它们都具有自己的独特的重要性。而那些赤身裸体的男男女女,他们既都是尘寰的、是他们揉捏而成的尘土,又都是神灵。人的最原始的天性赤裸裸地呈现在你眼前,你看到的时候不由得恐惧,因为你看见的是你自己最终,他终于完成了他的使命,哪怕他患有麻风病,直至失明。这些磨难并没有击倒他,也许在他看来,这些都已经不是磨难。而只是绘画过程当中的麻烦,同每天需要花时间吃饭睡觉一样的麻烦。使命完成,死亡对于他而言,就是一种新生。
他的一生原本可以按照通俗剧本发展下去,安享晚年,儿孙满堂。没有什么不好。但是他选择了顺应内心。为了自己内心的追求,牺牲自己,亦牺牲别人,甚至都不知道是在牺牲,笔者一直在问,你后悔吗?问思特里克兰徳,问阿伯拉罕,问布吕诺船长。同时也是问自己,问世人,最终书里的这三个人物亦都没有后悔,从来没有。那,这算不算是毛姆给出的答案。
如果你觉得思特里克兰徳太过极端,毛姆也为你提供了不那么极端的,他们的极端性依照出场的顺序递减。
第一个分线是阿伯拉罕。这是个犹太人,姓阿伯拉罕。他是个金黄头发、身体粗壮的年轻人。性格腼腆,对人和气,但是很有才能。前途似锦。他先当了住院内科医生,后来又当了住院外科医生。最后他被选进领导机构中,按照世情推论,他在自己这门事业上肯定会飞黄腾达、名利双收。但是命运之手没有忘记召唤他。
在正式上任以前,他想度一次假;在他出发到地中海度假的时候,一天早晨,他乘的那艘货轮在亚历山大港靠岸,他从甲板上看着这座阳光照耀下的白色城市,看着码头上的人群。他看着穿着褴褛的当地人,从苏丹来的黑人,希腊人和意大利人成群结队、吵吵嚷嚷,他看着阳光和碧蓝的天空。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心境忽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他无法描述这是怎么一回事。事情来得非常突兀,好象得到了什么启示。他的心好象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突然间,他感到一阵狂喜,有一种取得无限自由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好象回到了老家,他当时当地就打定主意,今后的日子他都要在亚历山大度过了。离开货轮并没有什么困难;二十四小时以后,他已经带着自己的全部行李登岸了。 他说“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才不在乎呢。做出这件事来的不是我,是我身体里一种远比我自己的意志更强大的力量。后来,他就在那里谋求了一份低微的工作,从此定居了下来。他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一切都好像本该如此的样子。
第二个分线布是布吕诺船长,他从法国一位朋友手里借了一笔钱,在包莫图斯群岛里买下一个很小的岛屿。这是一个环形小岛,中间围着一个咸水湖;岛上长满了灌木和野生的香石榴,从来没有人居住过。他就带着自己的老婆和几个土人登上这个小岛。他们首先着手盖房子,清理灌木丛,准备种植椰子。这是在我遇到他二十年以前的事,现在这个荒岛已经成了一座整饬的种植园了。
布吕诺船长说,从某一个角度讲,我也是个艺术家?我在自己身上也深深感到激励着思特里克兰徳的那种热望。但是他的手段是绘画,我的却是生活
道德经上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在我看来
思特里克兰徳,阿伯拉罕以及布吕诺船长他们所找寻的,亦可以用道来形容。每一个人的道都相同,因为终极目标相同,每一个人的道又都不同,因为他们通过的途径不同。
但是,但是当时的旁观者是怎样看待这些事情的呢。他们认为这些人缺乏个性,糟蹋了自己。
可是做自己最想做的事,生活在自己喜爱的环境里,淡泊宁静、与世无争,这难道是糟蹋自己吗?与此相反,做一个著名的外科医生,年薪一万镑,娶一位美丽的妻子,就是成功吗?
毛姆说,每个人对成功的定义都不同,这一切都取决于一个人如何看待生活,取决于他认为对社会应尽什么义务,对自己有什么要求。
这也算是这本书的意义吧。
关于书里,施特略夫这个悲剧又矛盾的人物。有时候一个人的外貌同他的灵魂这么不相称,这实在是一件苦不堪言的事。施特略夫就是这样:他心里有罗密欧的热情,却生就一副托比·培尔契爵士①的形体。他的禀性仁慈、慷慨,却不断闹出笑话来:他对美的东西从心眼里喜爱,但自己却只能创造出平庸的东西;他的感情非常细腻,但举止却很粗俗。他在处理别人的事务时很有手腕,但自己的事却弄得一团糟。大自然在创造这个人的时候,在他身上揉捏了这么多相互矛盾的特点,叫他面对着令他迷惑不解的冷酷人世,这是一个多么残忍的玩笑啊。
他的妻子亦是一个颇具代表的人物。她拥有女性天性里的致命缺点。她对思特里克兰徳有着直觉上的恐惧。但是仍然没有逃过。最后深陷自己编织的爱情幻象里,不可自拔。
施特略夫同他的妻子,在蒙特玛特尔区一间舒适的画室中过的幸福生活,他们两人淳朴、善良、殷勤好客,这种生活竟由于一件无情的偶然事件被打得粉碎,我觉得这真是非常残忍;但是最最残忍的还是,这件事对别人并没有什么影响。人们继续生活下去,谁也没有因为这个悲剧而活得更糟。我猜想,就连戴尔克不久也会把这件事遗忘,因为尽管他反应强烈,一时悲恸欲绝,感情却没有深度。至于勃朗什自己,不论她最初步入生活时曾怀有何等美妙的希望与梦想,死了以后,同她根本没有降临人世又有什么两样?一切都是空虚的,没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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