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1-19
by小黄鸡
微信公众号：N706自习室
ID：CE170119
在闲暇时阅读了东野圭吾的《白夜行》和《嫌疑人X的献身》，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无人生还》和《东方快车谋杀案》。这其中，《白》、《无》俱是扬名立万的地标式作品，《嫌》、《东》则是二人写作成熟的标杆小说。两人一前一后，一东一西，风格不同语言有异，但抓住读者阅读欲望的，无疑是同样的东西——“情”与“义”。“情”字可以理解为人性，“义”的含义也大概近于公义，这两种概念在他们的作品中，表现为范围更广阔、内容更具有普适性。
在阅读中，大部分人都会将自己代入主角的视角，同他或她共享情感。《白夜行》的结局揭露了桐原亮司和西本雪穗的童年阴影，让人不禁站在他们的角度拍案跺脚，咬牙切齿。亮司和雪穗两人相爱而不得的流言，更是加重了读者的悲哀：如果没有小时候的噩运，他们会不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但凡事没有假设。
亮司和雪穗是否相爱还需要打一个问号，“我的天空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未必就证明二者的相爱，在雪穗的世界代替了太阳的也未必是亮司。枪虾与虾虎鱼的关系，是一种互利共生的生存手段，凄美的爱情存在于凄美的爱情小说，但却未必属于推理小说的因素之一。
抛开这个问题不提，读者最大的问题就是本末倒置，因为对男女主角的偏爱（甚至是偏袒）而不分是非，甚至对其他角色抱有满满的恶意。我不止一次看到有人愤慨指责刑警笹垣润三数十年如一日地追究旧案，原因仅仅是他导致了男主的丧生与女主的“孤独”。“让他们手牵手走在阳光下不好吗？”
评论者大概以为这就是公义所在，仿佛罪恶的恋童癖导致了两个儿童一生的不幸，于是既往不咎才是最好的选择。但请别忘了，亮司和雪穗的不幸固然有因，但他们也对无辜者施以辣手，被侮辱乃至玷污的川岛江利子、藤村都子和筱冢美佳，被欺骗的高宫诚、栗原典子和筱冢康晴，被陷害的筱冢一成，被杀害的今枝直巳和唐泽礼子，还有那些机密被盗窃的公司，一幢幢一件件都是他们犯下的罪过，用幼年之事为成年的行为开脱，殊为可笑。
谈到这里其实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如果亮司和雪穗没有犯下之后的罪过，事情的经过仅仅是在雪穗被性侵时由亮司杀死了自己肮脏的父亲，那么笹垣警官将他们抓捕归案到底是正义还是非正义的？那些在之前认为他们有罪当捕的人是否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甚至，法律的正义和道德的正义在不可协调时有无解决之法？
在《嫌疑人X的献身》中，东野圭吾给这个问题设置了一个非常巧妙的回答。
数学天才石神哲哉爱上了在便当店做事的邻居花冈靖子，靖子与女儿相依为命，失手杀了前来纠缠的无赖前夫富坚慎二。石神为救靖子，杀了另一个无辜的人，以其尸代替富坚的尸体，好迷惑警方。这样一来，靖子可以清白脱罪，对石神而言，自己被投入监狱也并不无辜。在这场案件中，东野圭吾加入了一个第三者石神，他本身独立于富坚杀人案，但却企图以自己的存在回答这个恼人的问题。“N≠NP，自己想出答案和判断别人的答案是否正确，何者较容易”，作者让汤川学戳破了石神的答案，不得不说，也是无奈之举。
时间向前推移，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无人生还》和《东方快车谋杀案》也早就探讨过这个问题。前者创造了一个道德的流放地印第安岛，法官劳伦斯·约翰·沃格雷夫（Mr. Justice Lawrence John Wargrave）要用自己的方式对那些法律无法定罪的人进行最后的审判。后者的大侦探波洛（Agatha Christie's Poirot）则毫不掩饰对复仇的众人的同情和理解——被杀者是恶贯满盈的罪犯，曾造成一次影响恶劣的绑架杀人案——要在警察到来时给出误导的说辞。
豆瓣作者暗蓝色的海在《无人生还》的书评中有一段十分精彩的论述：
作为以犯罪为描述对象的类型文学，推理小说自然无法回避有关“罪”与“罚”的本质讨论，而当这种讨论与现实相契合，又难免会生成诸如此类难解的矛盾。而在黄金时期的推理小说中，作家们由于专注于犯罪本身诡计与逻辑，其实很少将作品升格到这一范畴——阿婆的伟大之处也正在于此。在“黄金三巨头”里，卡尔几乎不曾涉及“密室”之外的探讨，而奎因则要到黄金时期之后的四五十年代，面临转型时才让侦探夹在正义、罪恶与法律之间，难以脱逃。而阿婆却早早将问题提出，并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式，这大概也是她较之其余二人更加具有影响力的原因。
超越了犯案技巧的层次，去探讨人性和公义，在道德与法律的矛盾中寻求解答之法，大概也是东野圭吾和阿婆获得大批读者的原因之一。
《荀子·修身》
荀况
君子贫穷而志广，富贵而体恭，安燕而血气不惰，穷倦而容貌不枯，怒不过夺，喜不过予。君子贫穷而志广，隆仁也；富贵而体恭，杀势也；安燕而血气不惰，柬理也；劳倦而容貌不枯，好交也；怒不过夺，喜不过予，是法胜私也。《书》曰：“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此言君子之能以公义胜私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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