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五道营胡同,向南去,几百米后就是方家胡同。看到方家胡同的名字,我的脑中就会印出从小到大认识的方姓的人来,这胡同会与他们有什么渊源呢?
1999-2000年我在阜成门外的今儒商务大厦上班,借住在方家胡同南面的香饵胡同里。那是朋友家的一间房,彼时空着,免费借给我们住。房子在胡同的中间。从胡同东口出来就是北新桥,西口是交道口。
每天坐一站公交车到地铁站,要么是北新桥坐到雍和宫,要么是交道口坐到安定门。然后坐2号线到阜成门。每次都会路过方家胡同,我却从来没有走进去过。
老北京有句俗话说:“大胡同三千六,小胡同赛牛毛。”或说:“有名胡同三千六,无名胡同赛牛毛。”足见北京的胡同之多。如今胡同已拆去了大半,令人惋惜。留存的胡同里有故事的,方家胡同一定算其一。
方家胡同,是元朝建大都时所建。为什么叫方家胡同,是不是方姓人家的地界,或者另有来头,无人知晓。也有说方家是明嘉靖初期以前的人,但并无确切坐实的考证。
清朝时,方家胡同东口驻扎有神机营所属内火器营马队厂。1731年,也就是雍正九年,方家胡同东部路北,也就是国子监那,开始开设南学。南学是指南北朝时期的经学。
经历了去年的胡同整改,胡同的模样不同于从前。从西口进胡同没多远,看到一个养老驿站。院子里经营挂牌是诚和敬,今年2月才开的。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进到院里,东西对着有几间房,是专供老人活动的,都是免费。正是午间,空无一人。一个小姑娘工作人员说活动基本是下午两点开始。这里有党员活动室,电影放映室,南边还有餐厅。餐厅有三张四人桌,餐厅里东北角是一个服务台。一个正在电脑上敲字的瓜子脸白皙女士起身介绍,餐食是提前订,有公司送来,就像丽华快餐一样。老人可以自己来吃,也可以送到家里。老人还能理发,按摩等,酌情收费。在寸土寸金的胡同里,这样规模的驿站算是馈赠给老年人的礼物了。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再往里走,有方家胡同小学,学校大门气宇轩昂。牌匾下还挂着一个匾:循郡王府。循郡王名永璋(1735-1760),是纯惠皇贵妃所生,乾隆皇帝的第三子。起初乾隆皇帝对他寄予厚望。孝贤皇后去世时,时年十四岁的永璋的表现未令皇上满意。皇上直言他不孝,并断言他不可“承继大统”。永璋在忧虑惶恐中度日,死时仅25岁。后由贝勒追封循郡王。
永璋曾有一子,但也早年夭折。至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成亲王永理的第二子绵懿过继给他。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绵懿始袭贝勒。绵懿定为循郡王嗣子后按贝勒府的级别修建了此府。
此后绵懿后嗣均居住于此,直到清末。清朝昭梿在《啸亭续录》中记载:循郡王府在方家胡同。1984年此王府被定为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
据《清皇室四谱》记载,永璋的母亲是苏氏,苏召南之女,出生平凡。康熙帝时为乾隆选入宫中。清朝的皇位继承比较复杂,康熙后期实实行秘密建储计划。雍正时期,已经将乾隆秘密定为继承人,所以为乾隆选妃时是非常严苛的。
乾隆即位后,对苏氏宠爱有加,将其册封为纯嫔。乾隆二年,晋封为纯妃。乾隆十年,晋封为纯贵妃。乾隆二十五年晋封为纯皇贵妃,可惜没过几天就病逝了。
清朝最后位号是皇贵妃的有21人,但除去追封和后来晋升为皇后的,由皇帝亲封且举行过皇贵妃册封礼,手持“皇贵妃之宝”的只有苏氏一人。所以她是清朝唯一名副其实的皇贵妃。
苏氏去世后,由于乾隆皇帝的裕陵地宫预留棺位已满,所以苏氏葬入裕陵妃园寝。但又为了表达不能与苏氏合葬裕陵的遗憾,下令将裕陵妃寝进行了大规模的改扩建。在妃园寝后院的前排正中最尊贵的位置建了一座六券一门的大型地宫,并逾制建了一座形似帝后陵一样的方城和明楼,使这座妃园寝的规制位列清代妃园寝第二位。可见她在乾隆心中的地位非同寻常。
乾隆因着苏氏的端庄典雅一再加封她,然而皇贵妃的儿子永璋并未得到乾隆的赏识。乾隆十三年,孝贤皇后去世,乾隆嫌十四岁的永璋不够悲痛,孝心不足。皇帝斥责永璋对嫡母的去世“并无哀慕之忱”,并当着王公大臣的面宣布:百年之后皇统断不能由其承继,因父子之情,不忍杀之!
幼小的永璋感到十分无辜,满腹委屈,但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从此郁郁寡欢。他母亲去世后几个月,他也黯然离世了,年仅25岁。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意大利人郎世宁在清康熙五十四年来中国传教,获康熙皇帝召见。当时康熙61岁,酷爱艺术与科学。皇帝不赞成郎世宁给民众传教,但很欣赏他的艺术才华,于是招他入宫成为宫廷画家。郎世宁在中国从事绘画达50多年,历经康、雍、乾三朝皇帝。他死后乾隆命追赠侍郎衔,并赏银三百两,隆重办理丧事。最后他葬于阜城门外葡萄牙墓地诸传教士墓中。
郎世宁的墓碑上刻有乾隆谕旨:西洋人郎世宁自康熙年间入值内廷,颇著勤慎,曾赏给三品顶戴。今患病溘逝,念其行走年久,齿近八旬,著照戴进贤之例,加恩给予侍郎衔,并赏给内务府银叁佰两料理丧事,以示优恤。钦此。
郎世宁在宫中非常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为皇帝和后妃们绘制肖像画。在众多妃子的画像中,唯有永璋的母亲纯惠皇贵妃显得格外的娴雅大气,华贵而从容。2015年在香港苏富比拍卖会上,一位匿名客人以1.37亿港币拍走了郎世宁画的《纯惠皇贵妃朝服像》,刷新了中国御制画像拍卖纪录。郎世宁仿佛是一架照相机,他用画笔“拍摄”了帝王的威严、权力的至高、帝国的宫中故事。他用画笔“定格”了曾经的历史、人间的冷暖、生命的轨迹。
纯惠皇贵妃朝服像一个整日为中国皇帝作画的外国传教士,已失了传教的职责,少了应有的自由。郎世宁的晚年,乾隆帝命他给皇帝和他的嫔妃做肖像画。
皇帝的妃子,很少有其他男人得以一见。如果大臣前来与皇帝商讨政事,碰巧撞见妃子,都要低下头或避开视线,不能直视。否则,皇帝追究起来,便是杀头之最。
因为作画,郎世宁不仅能够直视乾隆的嫔妃,还为他们画下了著名的《心写治平图卷》—乾隆皇帝和他的妃子们。
有一天,乾隆皇帝进入画室,郎世宁放下画笔行礼,请乾隆评判画作。乾隆看着画布上的嫔妃,问郎世宁:你所画的妃子中哪一个最漂亮?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此时的郎世宁已深谙宫中规矩。他低垂眼睑,低声回答:我没有细看她们。“那你在做什么?”乾隆追问。“我在数陛下房上的琉璃瓦”,郎世宁回答。这让乾隆觉得意外也颇有意思,便又问:那么琉璃瓦有多少块?郎世宁答:30块。结果乾隆真的叫太监去数,的确是30块。
《清史稿》里,对郎世宁的全部记述是:“郎世宁,西洋人。康熙中入值,高宗(乾隆)尤赏异。凡名马,珍禽,异草。辄命图之,无不栩栩如生。设色奇丽,非秉贞等所及。”
后来郡王府的西部正院划为了方家胡同小学。方家胡同小学始建于1906年,前身为北平国民第十七小学,是当时京城为数不多的公办小学之一。
1918年9月,19岁的老舍从北京师范学校毕业后,被任命为京师公立第十七高等小学校(即现在的方家胡同小学)的第三任校长。他经常去隔壁的京师图书馆读书。他的长篇小说《赵子曰》中,有一个“北新桥往北的张家胡同”,写的就是方家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方家胡同46号在胡同里路南,是一个院子。清朝时这儿是个铜厂,专为皇宫里做铜活儿。
1921年,一个美国长老会教徒丁茵投资创办海京洋行,厂址在北平东单裱褙胡同。当时主要是经营进口机器和机器的安装以及纺织品贸易。1926年停止了进口贸易活动,改名为海京铁工厂,经理改由一个叫祖澍田的中国人担任。祖不仅当了美国资本的代理人,而且也入了股。
1929年这个厂迁到方家胡同。七七事变前,这个厂发展成为一个拥有三四百名工人和三四十台设备的工厂。除铸造锅炉、水管以外,已能够用简单的设备仿照外国货制造手术台、电冰箱等产品。
1938年海京铁工厂被日本机器工业财阀小系原太郎兼并,改名为“小系重机株式会社”,主要生产铁斗车、卷扬机等矿山机械。同时也制造武器炮弹、地雷等,为侵华战争和掠夺我国资源服务。
抗战胜利后,小系株式会社被国民党接收,改名“北平第一机器厂”。1949年1月北平解放,6月北平机器总厂成立,原“北平第一机器厂”被定为总厂,另外收编了几家修械所,设三个分厂。
1950年春节后,毛岸英任北京机器总厂党总支副书记。北京机器总厂的职工宿舍,就在国子监胡同孔庙的大成殿里。当时毛岸英和大家一起住在大成殿,睡通铺。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毛泽东的儿子。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毛岸英要求上前线作战。这年秋天,毛岸英奔赴朝鲜战场,刚一个月就英勇牺牲了。
方家胡同成为北京工业史上的“机床胡同”。从1950年到90年期间,这里建有礼堂、锅炉房、恒温车间、办公楼等各种建筑混合成的厂区。后来方家胡同46号被辟为创意产业园区,对外招商。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双城咖啡馆就在方家胡同46号院的最外侧。一扇朱红的小门朝西,门口立着一个小小的菜单牌,你才会知道这是一家咖啡馆。
推门而入,要么是戴着眼镜的叶子,要么是瘦高清雅的阿哲向你问好。正宗的台湾腔,让我想起了我的第一份工作,第一个台湾老板。阿哲和叶子讲话的音调差不多,都是慢调软语。只是叶子更健谈,阿哲不多言。
进到门里,是一个下沉的空间,光线较暗。右手边是吧台。吧台左边有通向二层的楼梯。脚下有斑驳的石子,仿佛要走过一点点坎坷。穿过吧台,上几节台阶,便是一个方形的开阔空间。墙两边有沙发桌椅,中间是平行于墙面的长长的书台。从任何一个座位都可以轻易拿本书。
上方有天窗,阳光大方地透下来,满满的温情,不请自来。站在屋子中间,可以看到二层开放的空间,错落有致。有味道,那种熟悉、又不肯离去的依赖感。空中是音量适中的旋律,不张扬也不矫情,好像37度的卡布奇诺留香在齿间。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叶子说咖啡馆已经开到第六个年头。去年胡同整治,他们的门被迫改到现在这个位置,实际是以前洗手间的地方。现在上厕所需要出店到胡同里。临胡同的落地窗被迫变成了墙。我的脑中浮现出热火朝天的工地景象。还好,还好,改就改吧,千万不要离开。
不像其他的咖啡店,每次到双城,我只看到阿哲和叶子忙东忙西,没有其他人帮忙。叶子说曾经有人申请免费来咖啡店工作,他拒绝了。因为他讲求专业,专业的服务,专业的讲解,专业的与人沟通。叶子的确健谈,只要不打断他,他很乐于分享,我甘当听众。
又有客人进来,好像都是熟客。阿哲一个人忙不开了。他忍不住上前来来打断阿哲,让他去干活。阿哲总是严肃认真的表情,叶子总是怡然自乐的样子,气氛很搭。
双城,不仅仅代表两个城市—台北和北京,它也可以代表两种共性,两种差异,两种关联,两种融合。
我去咖啡馆,向来不是为了喝咖啡。双城咖啡馆绝不仅仅只是喝咖啡的地方。叶子和阿哲总是会带给你古老又新鲜的故事。北京的方家胡同,有一家双城咖啡馆,日子就变得有趣起来。
听说方家胡同里有个北京话说得特溜的美国人Benjamin。他叫自己酋长,来中国已经12年了,在方家胡同也住了四年了。看着他的照片,觉得和德普长得好像!碰巧今年春节,从塞舌尔飞北京的阿联酋航线上,我看了一部德普演的片子《秘窗》,里面的男主和酋长真像两兄弟。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 雍和宫南那一条有故事的胡同酋长以前有一个很有喜感的名字,叫做“李喜宝”。亦舒的小说《喜宝》里喜宝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酋长大概不知道吧。现在改叫酋长更符合他的气质。
酋长生活得像一个艺术家。他亲自动手改造了很多东西。有特别拉风的三轮车,亲手缝制的坎肩。他常常废物利用,创造了无限的可能。他还收藏有许多老物件。
他喜欢和胡同里的大爷大妈聊天,也喜欢吃胡同口的白魁老号。有时他静静地坐在胡同里晒太阳,有时他像风一样的,骑着二八车或者三轮车穿梭在鼓楼一带。如果你碰巧在路上遇见他,可以大方地过去和他打个招呼:酋长,你吃了吗?
方家胡同里有生动的人,还有带草坪的猜火车电影主题餐厅,北平机器精酿啤酒,时光漫步怀旧主题客栈。方家胡同的每一天都有故事发生,每一天都是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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