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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59期“空”专题活动。
门洞的空，房子的空，院子的空，牙洞的空，眼睛的空，心灵的空，都不如死去万事空。
在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每天上学放学都要路过一个孤寡老人的家。
学校离家有一里多地，那时可不像现在孩子上下学时有家长接送。大人都忙着各自的生计，孩子上学都是自己走路去，自己走路回。
我记得，那时上学是早上去，中午回；吃完中午饭还要到学校小睡一会，然后再回家吃个午间饭；吃完饭再去上下午的课，傍晚五六点放学再回来。这样一天来回要走六趟，于是每天就六次经过那个孤寡老人的家。
孤寡老人是个老妇人。年纪大概有七十岁上下，用我们那里的家乡话叫她，音译过来就是“姆王河”。
我们那里的人称呼结了婚的妇人时，都喜欢先称“姆”，然后再在后面加上她本人的名字或是她儿女的名字。
毕竟她是个孤寡老人，所以也不知道她是否结过婚，是否有过儿女，所以也不知道“王河”是她的名字还是她儿女的名字。因为大人也不曾跟我们讲过她的故事，所以我们也无从知道其真正的含义。
每次路过她的房子时，如果看见大门紧闭，我尚能强行装作神态自若，步履轻松地路过。如果看到她的房门是敞开着的，我就开始忐忑不安，尽量快步跑开去。因为，在那张开的大门里，有可能会窜出一个什么邪魅鬼祟，有可能会附在我们身上，也有可能把我们给吃掉。
这个担心可不是我臆想的。常常看见姆王河身穿着一身红衣服红裤子，腰间斜挂着一个布袋子，布袋子里装着一把菜刀，据说，她房间里经常闹鬼，所以她要时刻佩戴着菜刀，以防鬼怪找上门时她好防身。
有时候，我也会看见姆王河一个人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倚靠着门框，半张着嘴巴在打盹。姆王河很瘦，脸上覆着一张满是皱纹的皮，一点肉都没有，嘴巴里已经缺了好多牙齿，空空的，仿佛一个可以把小孩子吸进去的黑洞。
有时候，她也会拄了一根拐棍，神情肃然地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瘪着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骂着什么人。虽然她个子很瘦小，但瞧见她那一身的红衣裤和腰间那露出刀把的菜刀，我更是尽量离得远远地一溜烟而过。因为大人们有时候也会告诫我们，不能靠她太近，搞不好她会发起疯来分不清你是人是鬼，到时一并手起刀落，我们就成了她菜刀下的冤死鬼。
大概是四五年级左右吧，学校组织我们高年级的学生为孤寡老人送温暖。那时镇上并没有养老院或其他什么福利院，对于这样的孤寡老人政府都执行“五保护”，即是保吃，保穿，保住，保医，保葬。所谓送温暖即是党政机关单位或学校组织人员上门送吃送喝，嘘寒问暖。我们学校常常开展这样的活动。
记得我第一次进到姆王河的家，看到她家就一间房和一个院子。房子不小，但里面除了一张床，床上挂着一顶蚊帐，其余的地方都是空的，院子也是空的，一棵树也没有。
房子的墙面本是白灰粉刷过的，虽然不是很新，但估计是有人帮刷过没几年，因为看其成色并非显得年份太久远。只是上面却有着好几个显眼的，黑色的巴掌印和脚印，据她自己诉说，晚上常有邪魔鬼怪来捣乱，这些印记都是那些东西留下的。听她一墙之隔的邻居说半夜经常听见姆王河在房里骂骂咧咧和拍打墙壁的声音。
虽然我们接受的是世上无鬼神的唯物主义教育，但看到墙面上的这些黑印，听着她们有板有眼的说词，背后不禁升起一股阴凉之气，心下惊悚，身上寒毛根根竖立。
当然，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她家的鬼怪，也从来没有见过她发过疯砍过谁。再后来，听说她死了，那里彻底变成了一个空房，一个大门紧闭的空房。不知为何，我却是更害怕了。
直至今天，看多了身边老人年纪大了之后经常有的一些异常现象，比如一直处于幻觉状态，常常胡言乱语，举止异常，而且晚上不睡觉，总是有死去的人在她面前浮现，有时也会无端指责别人要加害于她。这才知道姆王河只是患病了，而不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可当时的我们，哪里知道那么多呢，只是觉得害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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