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筠心 图：网络
朋友送我一本《石头记》，脂砚斋评加周汝昌批点本，非常珍贵。但我一直拖拉到最近，才翻开来细读。第一回穷儒贾雨村寄居葫芦庙，到隔壁乡宦甄士隐家叙谈，见甄家丫鬟娇杏两次回眸，便认定此女必有意于他，自为是个知己。脂批：“今古穷酸皆会替女妇心中取中自己，不独因好色，多半感知音。”一读莞尔，再读觉得颇在理。后中秋佳节，雨村对月有怀，在葫芦庙口占五言一律：“未卜三生愿，频添一段愁。闷来时敛额，行去几回头。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俦？蟾光如有意，先照玉人楼。”穷儒心事自在此诗中。
词三百中，毛滂有首惜分飞，想来也是写于庙中，因为此词有个小标题，“富阳僧舍作别语赠妓琼芳”。虽然对方是青楼女子，但这首赠别词写得情真意切，自有一段风流缠绵：
“泪湿阑干花着露，愁到眉峰碧聚。此恨平分取，更无言空相觑。 断云残雨无意绪，寂寞朝朝暮暮。今夜山深处，断魂分付潮回去。”
据《西湖游览志》载：元祐中，苏轼知守钱塘时，毛滂为法曹掾，与歌妓琼芳相爱。三年秩满辞官，于富阳途中的僧舍作《惜分飞》词，赠琼芳。一日，苏轼于席间，听歌妓唱此词，大为赞赏，当得知乃幕僚毛滂所作时，即说：“郡寮有词人不及知，某之罪也。”于是派人追回，与其流连数日。毛滂因此得名。
看来文人若要出名，作品获名士文豪青睐推举，实为一条捷径。毛滂是浙江衢州人，词三百中，包括排在他之前的舒亶、朱服，连着三位浙籍词人，不能不说朱祖谋有点惠及乡人。不过，文字摆在那儿，自有公论。
惜分飞是首别情词，上片写别时情，突出一个“真”字，眉眼皆历历在目，非亲睹不能道；下片写别后情，突出一个“不尽”，取地趣钱塘江潮水，写情与潮归，绵绵不绝。试想一书生夜宿深山小庙，思念爱人辗转难眠，披衣下床，就着一豆微光，执笔写词。真是字字似珠玑，颗颗含真情，确有几分动人处！
周辉《清波杂志》评惜分飞，“语尽而意不尽，意尽而情不尽，何酷似乎少游也！”后来，毛滂投蔡京门下，连进谀词十首以求升调。这种识时务，懂经济的做派，倒也与贾雨村类似，脂砚斋批其为“奸雄”。不过，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清也好，浊也罢，说到作品，应另行判断。
作者：筠心，喜欢读旧书的70后，从竹影江南到郁金香之国，美篇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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