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开了春,彭淑萍用剩下的五千块钱到集上买了鸡苗和菜籽。猪苗暂时没买,她怕自己刚开始忙不过来,想着等种菜和养鸡都上了轨道再侍弄猪。
鸡苗被她放在专门腾出来的灶头的窄溜溜炕上。农村有在锅灶后面盘热炕的习惯,灶堂和炕肚相通,做饭时,锅开了,炕也热了。
以前这个窄炕主要用来防范柳娥娥的老寒腿,现在鸡苗买回来了,没等彭淑萍说,柳娥娥自动自发把铺盖收拾了,她说鸡搁这儿养最合适。
每天听着叽叽喳喳的小鸡叫声,看着挤挤挨挨、白白黄黄的小脑袋一饮一啄,脸上蒸腾着灶房里的热气,就好像,自家的好日子也要马上到来了。
怕成天跟鸡在一起,身上不干净,彭淑萍把孩子托付给婆婆,“妈,我不是嫌累,也不是心狠,主要是怕把她弄病了就麻烦了。妈,就辛苦您了。”
柳娥娥表示理解,“就是的,孩子太小抵抗力弱病了就不得了,再者,不光怕孩子生病,人身上的病菌传到鸡身上,那也不行。”
彭淑萍觉得婆婆的话没有根据,有些好笑,但她没有反驳,还恭维婆婆,“妈,还是您想的周全。”
自婆婆把传家玉镯死当了帮他们还债,她的心里,对婆婆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觉得婆婆以前耍的那些小心眼,偶尔说的不中听的话,不好看的脸色,都能包容了。
自那日起,李家老少三代四个人,各负其责,各行其是。
李兴发专心教书育人,老太太精心照顾孙女,孙女李怡负责吃喝拉撒睡外带玩,彭淑萍,则俨然挑起了把全家经济搞上去的重担。
02
那段时间,全家人和谐团结,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除了李怡,每个人,都恨不能使出全身气力,为这个家的未来竭尽全力。
功夫不负有心人。8、9月份的时候,鸡陆陆续续生产了。彭淑萍每天的大事之一就是到鸡窝里拾鸡蛋。
柳娥娥抱着李怡在院子里玩,扶她在地上站,一阵“咯咯咯咯嗒——咯咯咯咯嗒——”的鸡叫声中,一个沾着鸡毛的脑袋从鸡窝里钻出来,她胳膊上的竹筐里层层叠叠放着几十个粉红、深红、浅白色的鸡蛋。
“妈,三十二个!今儿是三十二个。”彭淑萍把筐递到女儿面前,指着鸡蛋让她看,“怡怡,好玩不,这是鸡——蛋——,跟妈学‘蛋蛋’,你看,还热乎着呢!”
“哦——咿——呀——”李怡好奇地看着,嘴里发出不知所云的牙牙学语声。
03
养鸡计划顺利实施,种菜的事也进行得不错。
彭淑萍弯着腰在自留地里忙得汗流浃背时,风言冷语往她耳朵里被动地灌了不少,“地还冻着哩,这时候下菜籽能活才怪!”“想钱想疯了!”唉!她也不容易,欠了一屁股烂债呢,不急能行!”几乎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她们哪知道,她们能想到的,彭淑萍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
彭淑萍在地里忙活,不是要下菜籽,而是在为搭塑料大棚做准备工作。
彭淑萍下了大本钱买来几大卷大棚专用塑料,又和李兴发在河道里砍了些无主的细竹子,他俩用砍刀把每根竹子从中一分为二,按长度削好,在院子里架起火堆,一根根用火燎弯,然后拉到地里,按规划好的位置,把燎弯的竹子有间隔的均匀的插进土里,压紧踩实,再挑出几根长的当横梁,用绳子一个节一个节地绑上,最后,铺上塑料布,两头各留一个口子供人进出。蔬菜大棚就成形了。
到这会儿,人们才明白她打的是这个主意。只看过别的村有人在搞,没想到彭淑萍这个山里媳妇竟然把事弄成了。
大棚搭好,彭淑萍把在家里用盆盆罐罐提前育出的菜苗选最壮实、成活率最高的,小心翼翼地移植到大棚里,一垄垄培土、施肥、浇水,跟照顾孩子一样精心伺候。
柳娥娥背过儿媳对儿子说:“没想到,淑萍懂得还多哩!”李兴发只会笑,满脸的与有荣焉。
儿子高兴,柳娥娥也高兴,继续夸:“说到底,还是我娃有眼光,娶了个能干媳妇!”
一切都在向成功的方向挺进。李家所有人都在期待圆满结果的如期而至。
彭淑萍怕有人嫉妒他们,背后搞小动作,她提议,由她晚上到地里值班。
李兴发心疼媳妇,坚决不肯,非和她一起去地头的小窝棚里挤,家里,就剩下柳娥娥和李怡婆孙俩。
04
努力的时候,总是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春天来了,又走了;再一眨眼,夏天来了,也快走了。
彭淑萍家的日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每天都在变化,每天都不一样。
柳娥娥看到儿媳和儿子这么拼命往前干,自己裹挟其中,也不甘落后,她主动请缨:愿意承担去集上卖鸡蛋和卖菜的任务。
“担心啥呢?”柳娥娥把孙女用一条撕开的床单绑在背上,又把床单在胸前、腰上绕了几道,“你只负责把我俩送到集上就行,然后把摊子给我,我来卖,你再回来忙你的。四五点吧,那时你来接我俩。”
“看啥呢嘛,放心,出不了事。你不是说咱摊子周围的人你都熟了么,给人家说几句好话让关照关照我俩就行了。”
彭淑萍试了几次,还可以,于是,慢慢真的放开了手。她其实非常喜欢这种全家上下一起努力积极向上的氛围,每个人的价值都在劳动中得到充分体现,举全家之力共奔富裕。
每天晚上,吃完晚饭,三个大人头碰头,围着小桌算账,那是一天当中最幸福的时光。
“妈,兴发,照目前这速度,”彭淑萍噼里啪啦拔着算盘(这还是她嫁过来后,李兴发看她有兴趣教给她的),“咱最迟后年、就能把账全部还清了。”
“真的?”
“真的。妈,你看,这是最近几个月咱卖菜的收入,这是卖蛋的,这是我算的每个月的收入平均数,咱总共欠的是这个数,这除以这,就是这。”
李兴发提醒她,“菜一年收几茬有数呢!”
“这我想到了,所以,我想买几只猪仔养上,这样一来,咱的活就能接续上了。妈,你觉得怎么样?”
柳娥娥看着小本本上儿媳妇划拉的一个个数字,看着面前被灯光映红的两张年轻又兴奋的脸,不知怎的,心突然一阵猛跳。过了一会儿,她放缓语速,慢慢说道:“要不,淑萍,咱等一等,咱不要太急,宁肯慢,务求稳。”
柳娥娥有时真恨她那该死的直觉,只要是不好的事,她的直觉多数都很准。
在她觉得心跳的第二天一早,因为是周末,兴发不上班,上一季的菜也差不多卖完了,难得的,小两口没有像平时那样到地里值班,全家人都在睡懒觉。
正睡得香,忽听大门被拍的震天响。
“谁?啥事?”彭淑萍的屋子离大门近,她边披衣服边扒窗子边向外问。
“婶!婶!快去看看吧,你家的菜地,被人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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