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91期“任”专题活动。
坐北朝南的一排整齐北京平房房后，有着一趟和北京平房北墙根衔接的二米来宽、一米多高，东西沿伸着的水泥砂石打制的平台。平台上两个五岁的小男孩在前面甩动着嫩白小手，蹦蹦跳跳地走着。孩子的后面跟着他们的妈妈。
走着走着，两个小男孩中的一个猛地推了另一个男孩一把，被推的男孩毫无防备一下子跌落平台，硬生生地摔倒在地面上，顿时他便“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把两家大人登时吓了一跳。
其中一位母亲见自己孩子被推摔倒在地，急忙向前小跑几步，临近摔倒在地的男孩位置迅速跳下平台，弯腰出手扶起抱过自己的孩子，便眼神紧盯着孩子的全身，前后上下左右仔细察看，有无擦伤出血。
接着左右手放在孩子耳朵两侧，端正孩子的脑袋查看头颅脖颈有无异样，最后双手往下又捏了捏孩子的手脚，轻轻地摇了摇、晃了晃，看有无骨折。感觉孩子无大碍，将其揽在怀里摩挲着头，口中叨咕着：摸摸头，吓不着。
摔倒的男孩在平台下面不住声地哭着，推他的男孩却在平台上面瞅着他，两只眼睛眯成一条弯曲向下的弧线，小嘴抿抿着，嘴角上扬。稚嫩的脸上正浮现出一丝得意。及至倒地男孩的妈妈抬头有些责备地看向他，他依然保持着这种神情。
推人男孩的妈妈看见自己的孩子忤在原地一动不动，以为他是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傻呆住了，便赶忙奔过来，从孩子背后扳住他的小肩膀，弯腰低头偏过孩子的脑袋，扭脸看向自己的儿子，发现孩子一脸开心并无异样，才放下心。
这时推人男孩的妈妈才转过头瞧向平台下面正在哭着的孩子，“磕到哪里没？磕到哪里没？”她略显急切地问道。
“没什么事，没什么事，我带孩子要先回家去了。”摔倒男孩的妈妈脸色沉郁，抚摸下孩子的脑袋，扑扑孩子衣服的土，说完直起身便领着孩子径自离开了。
推人的男孩见状似乎意识到些什么，抬头斜着脑袋看向妈妈，清澈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迷茫和困惑：我是不是做错事了，我要怎么样做。他试图要从妈妈的目光里这里找到答案，他相信妈妈的说法并会按照妈妈说的去做。
“哈哈！我的大儿子真厉害，身上可真有劲！一下子便把他摔下平台。”推人男孩的妈妈眉开眼笑，自豪开心地夸着孩子，并在孩子面前双手竖起大拇指向儿子表示祝贺。
男孩心底原有担心被责备，被打骂的潜意识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从骨子里萌生了一粒种子，这种子起源于自己推倒那个孩子的事情和来自于妈妈的夸赞，让他体验了一种自信和荣誉，填充了他内心的空白，并因此精神上感到了愉快。
而这种精神上的愉快让他幼小的心理竟获得了满足，同时升腾起改日要再推倒那个男孩的欲望，而且期待从中又一次获取充实，快乐，满足。
隔了几日，两个小男孩豆豆和萝卜又遇到了一起。毫无意外，土豆玩着玩着，他的心底又窜出了要推倒萝卜的念头。结果萝卜猝不及防又被推倒在地。
随着萝卜的哭声响起，土豆幼小的心灵再次收获了开心和快乐。那颗萌生在他幼小心灵深处，以捉弄伤害别人而收获快乐的种子也得到了滋润和营养，开始发芽向上努力生长着。
萝卜双手抹着眼泪，身体磕碰到地面的疼痛，让他感到自己身体中的部分血肉在被剥离出去，并被一个看不见但能感应到存在着的东西吞噬着。
那个东西十分贪婪，长着狭长尖锐的牙齿切割撕咬着他身上被剥离的部分，吱吱作响，这让萝卜感到了莫名的恐惧，哭声更甚了。
好在妈妈赶过来，伸出温暖的双手将他揽在怀里，那种莫名的恐惧才消退了，心底也踏实起来。
妈妈这次却是狠狠地瞪了土豆一眼，便抱起萝卜走开了，并告诉萝卜以后不许再和土豆在一起玩了，说土豆手黑。
萝卜还不理解手黑的含义，在他眼里土豆的小手白白嫩嫩的，颜色并不黑。于是他想到土豆的身体里一定猫儿着个黑色的东西，是它不时地钻出来，会弄黑土豆的手。
再次被推倒之后，萝卜再也没有来找土豆玩耍。时间一长，土豆感到了无聊和失落。特别他明显感觉到，隐藏在他心底的那颗捉弄伤害别人获得快乐的种子，因缺乏营养的供应而亦变得无精打采起来。甚至一度出现了萎蔫。
饥渴难耐下，这颗种子烦躁得抓耳搔腮，开始缓慢地大张着嘴巴吞食着周围的空气，似乎从那看似无物的空间搜寻到一丝带血的肉沫来。
时间过得挺快，转眼土豆到了上学的年龄。上了学，他身边的小伙伴便多了起来。高矮胖瘦，一个个天真而又活泼，散发着新鲜的活力。这让土豆感到了久违的新奇热闹，一时间因缺少玩伴萝卜的孤寂感完全消失，而扎根在他心底的那颗种子也一下子变得活泛起来。
它开始不安分地打量起眼前的小朋友们，并从干渴冒火的喉咙里伸出狭长的舌头，开始舔吸着小朋友们身上散发的气味。它那早己干瘪下去，呆滞了的肚子缓慢地蠕动了几下。它那武装到舌尖的牙齿也不由自主地上下磨合着，心要十分的尖锐、雪亮。
上学后不久，土豆和一个叫牛牛的小胖子玩在了一块。小胖子一身胖乎乎的肉看上去可爱而滋润，成功地吸引了土豆身体里那颗种子的注意，那颗种子迫不及待地促使土豆接近小胖子，并开始有意无意地触碰小胖子身上胖乎乎的肉，无形中竟感到那肉结实而富有弹性，并感受到一种潜在的挑战，是以前被推倒的萝卜身上所没有的挑战。
富有挑战才更加好玩。土豆心里不禁升腾起快感。有次玩闹间他有意狠狠地推了小胖子一把，小胖子却是身体晃了晃，闹了个趔趄并没有摔倒。
被突然一推倒是激怒了小胖子，他站稳身体，捏起拳头，对着土豆怒目圆睁，大声喝斥道：“你干啥呢？”
土豆不以为然，轻描淡写地说：“我和你闹着玩呢。”
“有你这么闹的吗？”小胖子说着凑近土豆身前，出手推了土豆一下。土豆不及小胖身体沉稳，首次尝到了被人推倒的滋味。身体挫地瞬间，土豆感到屁股生疼。他连同他体内那颗种子不约而同地咧开了嘴，丝丝痛感爬上心头。
从来都是自己推倒别人而从中获得快感，却还从未被别人推倒尝过苦头，土豆感觉受到了侮辱。他一下子急眼子，从地上爬起扑向了小胖子，两个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土豆身体不如小胖子壮实，几番被小胖子推倒在地。见土豆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小胖子也动了火气，最后见土豆摔倒便骑在了他的身上。抡开了巴掌左右开弓，扇了土豆几记响亮的耳光。
土豆疼痛得喊出声来，隐藏在他体内那颗种子也被吓到了，不停地颤抖，它还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不过很快那颗种子露出了凶狠的目光，以前都是看着别人被自己伤害而从中获取快乐，哪里容得下反过来别人教训自己。
种子愤怒了，它怂恿土豆作出反击，拿起东西砸小胖子。土豆受到了鼓动，顺手捡起地上的石块快速向小胖子头上投掷过去。
“啊！妈呀！”随着痛苦的惨叫声，小胖子脸上出现了一道血口子。小胖子晕血，用手一抺疼处，等看到手指上血滴鲜红的颜色，顿时晕倒在地。
土豆见小胖子倒地，并没有害怕。反而就像胸中出了口恶气，十分痛快。而潜藏在他身体内的种子也兴奋地跳跃起来，并伸长那狭长的舌头，贪梦地舔吸着弥散在空中属于小胖子血液的味道，之后抿了抿嘴唇，内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得到了来自小胖子身上营养滋润，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土豆双手叉着腰，对着倒在地上的小胖子吐了口唾液。“看你以后再敢推我。”骂了一句脏话，转身离开了。
事情并没有因此而结束，当天下晚小胖子由妈妈领着，来找土豆的妈妈讨要个说法。
“你家孩子用石块把我儿子的脸打破了，你看该怎么办。”
土豆妈妈瞄了一眼小胖子脸上的伤口，马上满脸堆笑，“大姐，你先别急。小孩子不懂事，是我们家土豆的不对，看我过后怎么收拾他。不过眼前先是让孩子去卫生院处理一下伤口，别落下疤痕才对。”
见土豆的妈妈赔了不是，又主动要求带孩子去医院处理伤口，小胖子的妈妈心上的气也就消了大半。从卫生院出来，土豆的妈妈不忘从商店买了两瓶罐头给小胖子拿回去，算是对儿子造成对小胖子的伤害作以补偿和安慰。
而土豆见小胖子和他妈妈上门问罪，他的心里突突的，这时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便担心起过后妈妈一定会痛揍自己，免不了要遭一番皮肉之苦。
想到这里，土豆的心里不由得滑过一丝恐惧。连带着他体内的捉弄伤害别人获得快乐的种子也一时间感觉到不对劲，它畏缩起身子向土豆体内深处藏躲起来。
屋门打开了，处理好小胖子的事，妈妈回来了。
门开瞬间，土豆本能地感觉要有一丝寒气袭来。而让他十分意外的是，门开了，涌进来的并不是寒气，而是一缕灿烂的阳光。
妈妈开心地走到土豆身边，双手抚摸着他尚显稚嫩的肩膀，笑着说：“好儿子，做得对。告诉你，你在学校、外面打不过别人，就找东西打他，打坏了没事，妈妈兜着。”
土豆低垂着的头抬起，歪斜着看向妈妈，一脸的不可思议，但很快先前紧张心理消失了，快乐、开心的情绪便涌了上来。而藏躲在土豆心底深处的种子也走了出来，活蹦乱跳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