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时,他是厂长,经常出差住酒店。有一次,他住进县宾馆,洗完脚后,一时没有找到毛巾擦脚,就顺势将枕头毛巾拿过来,正擦在兴头上,女服务员推门进来了,一看情形,杏眼圆睁:“你这人怎么这样呀?”他也不脸红,也不辩驳,说:“我一个大男人,在家里受老婆的气,跑到这里又受你管,我还活着什么呀?”便向窗口走去。服务员小姑娘哪里见过这阵势?忙红着个脸向他陪不是。其实这个厂长只是在开个玩笑,为自己解围。他平时就是这样极幽默的人。如果说住酒店糟心,这次心糟的倒是服务员了。
当时,我还在读高中,除了高考,没有住过酒店。之后工作了,住酒店原因最多的是带着学生去县城,却也是为了考试。
2002年,第一次带学生去会考。当时找住宿很麻烦,最后选定在城南的一个私人家里。那时城南就很乱,那家也不清雅。傍晚,暑气未消,热浪熏熏。老板在屋外放倒几个凳子,上摆一张大木板,算是临时的餐桌。十来位老师弓腰曲背,圈坐四周,大汗淋漓地喝呀吃呀叫的。晚上要睡觉时,师生安排齐了,女老板房间都让了出来,我便问,你自己睡哪里呀?她说,我睡客厅呀。我原以为客厅的床是我的地盘,就急急地说,那我睡哪里呢?招来老师们好一阵坏笑。问后我才知道,我的睡处老板当时没布置,要待人散尽了,在堂屋拐角隔出一间来。唉,说话没有经过大脑,白白地当了同事们的笑柄,你说糟心不糟心?
之后的2003年,又带着这帮学生高考,住东门的水利宾馆。老板是极好的人,但宾馆准备停开,所以虽然不是私人住房,条件也好不了多少。学生考试为大,房间不够,只能委屈老师。老板在一楼大厅里临时搭了两张床,让剩下的四个老师将就着睡。晚上安顿好学生后,老师们打了一会子牌,就陆续地上床。深夜,四下里漆黑一遍,寂寥无声。突然,一位老师直身坐起,双手向前快速地划动,像在划桨戽水,嘴里“噢噢噢”地大声吼着。之后,又有两位老师直起身来,做一样的动作,发一样的声音。余下清醒点的一位挣扎着拉亮了灯,他们才渐渐平息了下来。整个一楼也因此闹腾起来了。
我当时先在隔壁的房间早早地睡下了,具体情形是目击者叙说的,夸大有可能,虚构应该没有,因为我就是让那恐怖的大声惊醒的。此后几年,这一直是我们饭后的笑资。是什么让他们癫狂的呢?有人打趣说,一定是让鬼霉上了,即阴鬼附体了。这也许是迷信。不过,都宁可坏坏地这样认定,借他人的尴尬事娱悦自己的小心情。他们自己却硬说是跳蚤之类惹的祸。蕞尔小虫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是在为自个儿的糟心事作掩饰罢。
那时,学生的经济条件普遍不好,贵点的学生舍不得,便宜的条件自然跟不上。但是,宾主之间、师生之间、同事之间互相理解、体谅,其情切切,其乐融融。那种温馨谐趣,即便经了十几年,仍记忆犹新。
现在学生家庭的经济条件好多了,学生受不了丁点的苦,都想住上好的酒店,有时却身不由己。我县是人口大县,每年几万名学生的三大考都在县城里进行,住宿一直是县城极大的商机,各个宾馆都在努力地争分一杯羹。他们吸引学生入住,有的凭服务,有的凭质量,有的凭价格,有的凭位置。却有酒店,条件上不改善,价格上不让步,为获取生源,霸气痞气,发狠耍疯,最后学校惹不起躲不掉,不得不折节屈从。
如果说住酒店糟心,这才是最糟心的。老师自己受苦不说,学生也不幸跟着遭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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