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左手上戴一个黄澄澄的镯子,老远看,像金的。
怎么可能呢?我怎么能戴一支这么大的金镯子呢,那么明晃晃。
这是我干妈给我的铜镯子,据说是用当年马帮的大钟融化后打的镯子,马帮的人,出门在外,千里迢迢,凶险难测,用的器物都是有讲究的,特别是这个大钟,用特殊的金属与铜合成,据说有辟邪的作用。
“千万千万不要给别人!”这是干妈给我妈时候的叮嘱,“因为这种铜,再也没有了!”
我的干爹干妈我干妈,圆圆脸,身材微胖,面容姣好,性格温和,从不说伤人的话,对孩子怜悯有加,对老人也礼貌客气。
在小时候的记忆里,干妈家开了小卖铺,她还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她卖东西和开药打针,基本都是半买半送,遇见孩子,她要多抓一把糖,遇见老人,她开几片“克感敏”也不收钱。只一个例外,就是卖酒,遇见喝酒的,她还得教训几句“酒么少吃点,吃那多多搞是么!”她治好过很多人,在计划生育大潮中,她也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姑且算是功过相抵吧。
我的干爹干妈她是我的干妈,是我一个干哥一个干姐的妈妈,也是我干爹当年拼尽全力要娶进门的妻。
村里人都说,当年有老人给干爹和干妈算八字“一个属鸡,一个属狗,鸡飞狗跳,搞不成搞不成……”,因为这一句话,干爹的父母,给这段婚姻判了死刑,可干爹不服,见礼数也不能挽回局面,瘦瘦高高的干爹,就在某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爬上了干妈家的牛圈……然后,那个倔强的马帮男人说“这辈子我非他不娶,不让我娶她,我一辈子不结婚!”
结果当然是干爹靠自己赢得了美人归,堪称农村自由婚姻典范。
我的干爹干妈说远了,还说马帮,我这年纪,当然没深入接触过马帮,我对马帮的印象,就是小时候帮干妈卖货,一大批马夫赶着马,风尘仆仆从外地回到村里,行至到小卖铺,扔上几毛钱,打上几两酒。
小卖铺的酒用的是一个差不多到我胸口的大酒坛装的,要2两有2两的酒提子,要4两的酒提子……诸如此类,酒提子要直下,没(mo)满,再直上拎出来,打到碗里,给混合了汗味烟草味的马夫喝,喝酒时,他们是享受的、满足而放松的,仿佛这一路走来,喝完这碗酒,这趟行程才算真正告一段落。
喝完酒,马夫们会再扔上几毛钱,买几个马掌和马钉,换马掌的时候,我以为马会很疼,因为马夫门用刀在削它们的马蹄,没想到马一直都是乖乖站着,后来才知道,这跟人类剪指甲差不多……那个年月的马掌和马钉,都是纯手工的,那句话怎么说——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马掌和马钉,都是铁匠们手工锻造的,有的弧度正好,有的窄点,有的宽点,有的钉眼大有的钉眼小……总之,尽管是几毛钱的马掌和马钉,马夫们也是要挑上半天的,像给自己家的娃买个玩具。
我的干爹干妈换马掌的时候,马夫们又换了副模样:他们嘴里叼着旱烟卷儿,烟熏得眼睛眯眯着,然而手上也不松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一般一个人抬着马蹄,另一个人削马蹄带换马掌,偶尔下手重了,马往后一蹬,喷下响鼻,抬马蹄那个手上使着劲,嘴里安抚几句,没过一会马也就安静下来了。
我的干爹干妈我干爹,当然也走过马帮,他长得高高瘦瘦,出去几十日回来,这种印象又加重了几分,并且变得脸更黑、牙更白了,他回来的时候会给干姐干哥和我带几个小玩意,或者是一个张得像南瓜的小罐子,里面放一只大石榴,或者是一条花裙子,不过吃的总是最多,因为干爹好吃……总之带的是当地看不到的新奇玩意儿,他们走马帮的,都是走在信息前沿的人。
我的干爹干妈忘了说,我干爹救过我的命,据说是我三个月的时候高烧惊厥,都窒息了,硬是给救活了,就是这么一对夫妻,冲破千难险阻在一起了,救了我,从此生命中就对他们就有了依赖,快过节了吧,我打电话总是太少,他们也不会上微信,我就在这祝他们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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