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趟过时间的河,人来人往,多少人成为我们生命中的过客。有没有那样的一个人,你把他封存在记忆的最深处,轻易不去触碰。除非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我们穿越时光,重温那段岁月。唇边泛一抹浅笑,叹物是人非;眸光幽远,往事如烟浮现。嫣然一语曰:当时年少。
雨嫣,白云市立中学高三二班的学生。爱好古典文学,喜欢泡在阅览室的安静的女子。
白无常,白云市立中学高二一班的学生。爱好篮球,乒乓球,喜欢徘徊在阅览室的门外。
下午第二节课,像往常一样,雨嫣来到阅览室,坐在她的法定位子,靠门的位子上。说是法定位子,因为她每天下午第二节课都准时来到阅览室,选好了书就坐在那个位子上,从未变过。一来二去,管理员阿姨熟悉了她。有时恰巧有谁比她早到,又恰巧坐在了那个位置上,管理员阿姨就会善意地提醒,“这里已经有人啦,或许你可以坐——那里。”
今天,雨嫣穿了条绿色的连衣裙,是哥哥出差回来送她的礼物。
“你看嫣儿,水灵灵的,小葱似的!”哥哥满眼欣赏,献宝似的对妻子说。
哥哥是教授,研究古代汉语,耳濡目染,雨嫣也喜欢读经典古籍。
翻开手中的《诗经》,雨嫣安静地坐在那里,安静得好像从未存在过。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头稍稍后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雨嫣的脑海里出现了那首歌,“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那首她莫名就喜欢上的歌曲,原来歌词原型在这里。想到这些,雨嫣的小心脏又被《诗经》震撼到了。那些曾经以为来自现代生活的句子,其实来自手中的《诗经》。“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牛叉的孔子,竟然为我们整理出三百多篇牛哄哄的诗。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正是这样的年纪。某个午后,雨嫣和好友琳琳共读歌词,读到“镇日无心镇日闲,抛珠滚玉只偷潸;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两人为宝黛的爱情哭的稀里哗啦。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雨嫣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心头似有郁气难抒,眼中湿气氤氲。
后门响,雨嫣惊。“门吓人,吓死人好吗?”(雨嫣就坐在阅览室后门的旁边,这个门平时是不开的,师生都从前门进出。)
雨嫣还兀自轻拍着小心脏,一张纸条凭空长了出来。她拉过纸条,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门上有一个圆洞呢!这洞是天然的,还是人工的?以前怎么没发现呢?雨嫣盯着那个圆洞,脑中闪过妖魔鬼怪,甚至还有她最惧怕的蛇。她害怕地往里挪了挪,离门远了些。
迟疑了很久,雨嫣打开纸条,清秀的字体映入眼帘,“放学后,能来看我打篮球吗?”
谁写的?写给谁的呢?雨嫣抬头巡视阅览室一周,是——给他的?还是给她的?也不能问啊!拿着纸条不知怎么办才好的雨嫣,思来想去,又把纸条从圆洞塞了回去。
门外似乎安静了,雨嫣把椅子再挪开一点,现在离门已有一桌之隔了。
放学铃声响起,雨嫣回教室收拾书包,回家。
出了教学楼大门,雨嫣往下面的操场看了一眼。远远地看见球场有三个人在打篮球,好像都是男生。她也没有在意,继续往家走。
如果一个男孩子玩起女孩儿们爱玩的游戏,比女孩子还厉害,你是不是会被吸引呢?
雨嫣和白无常的初次见面是在高三二班的教室里。那天课间休息,雨嫣和几个女同学在玩歘嘎拉哈。
当年年少“我们打个赌好吗?你要是歘不过我,放学请我吃冰激凌。”一个清冷的男生传来。
雨嫣抬起头,弄明白面前这个瘦瘦小小的男生是要挑战自己。心想,你这是要找虐啊!可别怪姐姐不留情面。高三二班谁不知道,要说歘嘎拉哈,姐姐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无知小子竟敢挑战我的威严!雨嫣YY着将他踩在脚下的桥段,完全没看见男生脸上阴谋得逞的笑意。
“比就比,谁怕谁呀?”对技术太过自信的雨嫣,竟然忘记了这赌约的不公平。自己输了请他吃冰激凌,他输了呢?
歘嘎拉哈大赛正式开始。雨嫣输了个彻底,无论是歘嘎拉哈的个数,还是搬珍儿,都完败。
最可气的是那小子竟然好死不死地说:“我叫白无常,记得来高二一班找我,愿赌服输哦!”
白无常,果然是个讨命的!雨嫣在心里默默地把他家女性问候了一遍。
“好!”输技术不能输人品,雨嫣换上淑女式的微笑,上扬的尾音却暴露了她心里的不爽。
放学后,雨嫣如约去找白无常。两人一起往学校对面的冷饮店走 。
“知道为了赢你,我练了多长时间吗?”
“赢我?”
“不然怎么让你注意到我。”白无常的话里竟有几分怨妇的味道。
雨嫣就是再傻,也明白了白无常的意思。脸腾地红了起来,心里小鹿乱撞。她偷偷地瞄了一眼身边的男生,白皙清瘦的脸和瘦小的身材相得益彰,一身时尚的装扮,为他加分不少,还是挺潇洒的。
大大的落地窗,金色的阳光穿过白色的窗纱洒在地板上,两盆常春藤从高处直垂下来,叶子绿得像要溢出的油彩。
雨嫣一袭浅紫色长裙,懒懒地躺在白色吊床上,任由阳光暖暖的照着自己。喃喃低语,当时年少。
她换了个姿势,仍然望向窗外,思绪再次回到高三那年。火,耀眼的火焰,乒乓球旋转,燃烧,火焰。
那天很冷,白无常故技重施,用塞纸条的方式约雨嫣出来。
他们在一楼的拐角处碰了面,她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你喝酒了?”雨嫣担心地问。
“嗯!”
门卫大爷拿着手电筒,走了过来。此时的教学楼,一楼是没有灯的,只有二楼,三楼亮灯,供高三部晚自习用。
白无常拉起雨嫣的手,两人猫着腰向一楼东边迅速移动,跑进一间教室,关上门。他们贴在门上,用手捂着嘴,大口喘着气。
月光洒进教室,周围宁静而神秘。雨嫣扫视着陌生又似乎熟悉的环境,心还在剧烈地跳动,不只是刚才跑过的原因。每次见到他,她的小心脏总是不争气。
白无常轻轻一按,雨嫣坐到了座位上。他俯下身深情地凝视着她:“你真美!”
他的热情灼烧着她,让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为什么喝酒?”雨嫣微微动了下身子,问。
他的背僵了僵,直起身子,脚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老师找我谈话了。说如果我们不分开,就会找家长,还要找你们班主任。”他隐忍着,继续说:“不如我们……”
她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轻轻点一下头,“嗯!”她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到自己都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她知道,即使不说出那一个字,他也懂的。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月光下的两尊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他拿出一个乒乓球,用火机点燃。火焰很美,在地面不停地旋转。那美是那样的短暂,像他们的爱情。
从那以后,虽然在一个学校,他们再也没见过。没见过 ,一直未见。
上学,放学的路上,她会刻意避开他,他也一样吧!
繁重的课业,让她没有时间去想他。偶尔,什么场景让他的影子不经意浮现脑海,她的心还是会很痛,很痛。
高三毕业,他托朋友约了她一次,她没有去。她知他终究是自己生命中的过客。
后来,同学聚会,有人提起他,她仿佛没听见,仿佛这个人从未在她生命中出现过,虽然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同学们看她似乎无意他的近况,也就不再提起。
如今,她生活幸福,也祝福他幸福。
关于他的记忆仍然被封存,偶然想起,她知道自己想起的只是那一段青葱岁月。
白色的吊床上,她浅浅一笑,当时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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