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住在乡下,很远。
她常常惦记我,有时打电话过来嗔怪我为什么不去看她。我这才想起很久没有和她联系了,就不好意思地说工作忙。姐很快原谅了,说知道我忙。马上又试探着问,要不,这个暑假来一趟?我说,到时候看吧。
又是到时候看吧,这样的话,你说了多少遍了?姐姐伤感了,心酸地报怨着。我无语,不敢还言。过了一会儿,还是姐说话了,那个时候,爹妈把我嫁在这个深山老林里,多少年来,我和外面都断了线了。现在,爹妈都都不在了,你们还是不肯来。来我这儿就这么难么?
我连忙说,姐,你就别难过了,这个假期,我一定来,一定。
一放暑假,我就开始计划着这次探亲之行。生怕姐等得急了又伤心。
那天,拿到驾照不久的妻子驾车,我们出发了。同去的还有堂弟,是我特邀的。他也开了车,一共去了十个人,刚好拉满两车。
堂弟在前,我们随后。前几天刚下过滂沱大雨,山路被水冲得沟壑纵横。坡越上越高,路越来越陡,崾岘不断,远远超过了九曲十八弯。妻子本来是新手,向下一看,悬崖峭壁,深不见底。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了,路窄得几乎只能容一辆车通行,路面却不断出现一条条水沟,有几次后面一侧车轮就悬空了,妻子的脑门早已沁满细汗,我不断提醒开慢点。
堂弟经常走山路,他驾轻就熟,一会儿把我们扔下老远,然后在路边抽烟等待。看我们赶上了,又飞快地去了。然后再等。这样一路,走走停停,我们终于来到了姐家门前。
姐知道我们今天要来,全家人早迎候在了路口。
看到我们的车子,姐喜极而泣。
姐原来是过继给四叔的,这次他也同来。
院子很开阔,中间是一方花园,我们两辆车子并排停在院中央,一下给小院平添了许多“洋气”。进得窑来,姐夫、姐姐、外甥、外甥媳妇开始张罗切西瓜,上水果,拿烟,递茶。真的是拿我们当贵宾招待。没有寒暄,姐问我路好走吗。妻在一旁说,差点没把她吓死……我连忙打断说,你听她说呢,就是最近下了点儿雨,路上有些水沟,再也没有啥难走的。这时,妻子会了我的意,连忙附和着说,嗯,嗯,也不太难走。姐明白过来了,叹一口气说,谁叫爹妈把我嫁到这个穷山旮旯里来呢?说着,眼圈儿红了。我们慌将其他话题轻轻岔开了,姐你就别提那些了,你看你现在女儿嫁了,儿子也成家了,孙子、外孙满地跑,也算得上儿孙满堂了,正是享福的时候呢。
姐早已杀好了一只肥大的山羊。细心的妻子,也买好了烤炉,带在后备箱,还有孜然、花椒等调料。
堂弟、堂弟媳、外甥、外甥媳妇等人开始在窑门口安装烤炉,摆置桌凳,切肉的,穿串儿的,生火的,堂弟主烤,妻子定火色,堂嫂、外甥媳妇往来于厨房和烧烤场,忙忙碌碌,孩子们在院里戏耍。天色向晚,一轮红日渐渐退去,西边天空燃起几朵云霞,映照得东边山峦一派红光。新雨后的天空湛蓝如清洗,真是一幅美丽的乡间晚餐图啊!我不禁深吸一口纯净鲜美的空气,陶醉在这和睦宁静的充满诗意和亲情的氛围中去了。
一串串烤肉成熟了,刚下得烤炉,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肉颗大而饱满,红黑间而油亮,口感脆嫩,原汁原味,纯天然食品。大家每人拿得一串,偏了头津津有味地咀嚼。
我吃得不多,胃弱怕不消化,姐在一旁劝,说羊肉是健胃的,不妨的,多吃些。我就又吃了一串儿,喝些茶水,桌子上启了啤酒,一杯一杯倒开,我拒绝了,说酒是断不能喝的。他们开始行令,年轻人玩得极开心,妻子和堂弟媳掷骰子赌酒,姐夫和姐姐在一旁喜笑颜开,高兴如过年。孩子们也生机勃勃,追逐游戏。堂弟的小姑娘,名叫素素,才七岁,上了舞蹈班,今天要为我们跳舞,我们当然欢迎,正好借此助兴。她嫌手机音量小,不足以展示才华。妻子连忙打开车载音乐。一时,寂静的山野里激荡起美妙的旋律。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跳得还真好,和着节奏,极有范儿。小狗摇着尾巴,穿梭在在孩子们中间,讨东西吃。
我们一边闲谈,一边吃些零食,姐姐还是很健谈,但两鬓白发更多了,姐夫的头发亦脱去不少。
第二天,姐姐、外甥媳妇、堂嫂等准备了丰盛的清炖羊肉,端上桌来,一屋子的膻香。我竟然吃完了一大碗,那是近年来我吃得最多也是最香的一次!
临别时,姐姐再三叮嘱有空再来。
前几天国庆放假前,姐姐就打听我能不能再去,我回应说可能去。
但是,气温骤降,还下了一场小雨,我们懒懒的,等天晴了再说,但等了四天,还是很冷,而且天气预报说,未来几天都是小到中雨,我怕阻在乡下耽误上班,就决计不去了。
姐姐一直打电话问,我每次说,等等看。到今天,终于说,去不了了,因为后天就开课了。姐姐失望地说,外甥买了两只大公鸡,宰杀拾掇好了,正等着去吃呢。
我的眼泪终于来了,我仿佛又看见姐姐站在院边遥望故乡,眼圈湿润,秋风过处,白发丝丝飞扬。
姐,你好吗?弟也一直惦记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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