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落叶里的情思

1.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然而福州，不论在的街头，还是在那山巅之上，树叶却如同万千的飞蛾扑火般，簌簌地落下。

那一片片树叶飘落在你的头上，肩上，然后再飘飘飖飖地落到地上，让你如同置身于深秋，心中顿生一股悲穆。

多可惜啊！它们好不容易扛过了冷酷无情的冬天，却在这个充满希望的季节里悄悄地落下了。

福州的春天很荒凉？

可不呢！虽然你置身于落叶下，但你抬眼望，万木的冠上却是苍翠葱茏，勃勃生机。

这是为什么呢？原来，新的叶子都长出来了。你看，那些香樟树、榕树的枝头上，一簇簇新叶子已经长得密密匝匝了，青翠欲滴的样子，让你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其实，落叶是等到新叶长出了才落下的呀，落叶与新叶之间的交替毫无缝隙，不存在青黄不接的色差。

落叶，新叶。新叶变落叶，再长出新叶。周而复始，无限循环，生生不息。

秋天，落叶不给这座城带来萧索，不动声色傲立枝头；冬天，落叶紧紧护住新叶的萌芽，无怨无悔矢志不渝。

看似无情的植物，却有情。

2.

1998年的春天，天空飘着蒙蒙细雨，树叶也在簌簌地落着，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到镇里的农技站报到。

站长老余，壮壮实实的身子，裸露之处的皮肤黑得发亮，一双粗粗大大的手，哪像是个镇干部，站在田头就是一个农民。

老余还不善言辞，找他报到的时候，他上下打量了我后，只给我说了个“好吧！”然后，我屁股还没沾到办公椅上，就带着我下村去了。

我跟着老余走到村庄的田头，连日的春雨把土地淋得湿漉漉的，田埂被洇得松软，一踩就陷进去了，只得脱下鞋子，赤足行走。田埂上的野草已经翠绿，细长的叶子上挂着晶莹的水珠，一脚踩上去，像项链上的串线断了，珍珠满地滚。

真冷啊！寒气从足底一股股往上蹿，虽然有过心理准备，但寒气穿过心房的时候，猛地一个激灵，还是忍不住打起哆嗦。老余好像铁打的似的，面不变色，脚步咚咚，一丘田一丘田看过去，他是要看水田里有水吗？能不能马上翻地？

从田里爬上来后，拎着鞋子走家串户，和农户攀谈，了解他们种子、化肥、农具和薄膜等农资准备的情况……

“一年之计在于春，误不起啊！”这是老余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那些仍沉浸在过年滋味里的农民说的一句话。

3.

师傅带徒弟带3年，这几乎是中国的普遍规矩。3年后，老余时常放我单飞，只在重要的节点带着我。

他越是没在我边上，我越发要小心，总怕出纰漏。农业时令强，误了一个时令就是耽搁了一个季节，根本没有回旋余地。

日子在水稻一茬茬的生长中溜过，平淡而紧张。期间，我既没有受到老余的批评，也没有得到他的表扬。工作第6年的时候，我当上了副站长，成了老余名副其实的助手。

七所八站的副职，大小也是个“官”，在其位谋其职，责任更大，兼顾的方面也多了，考验着我的统筹规划和组织协调能力。

从此，老余似乎没什么事情了，我忙得晕头转向，他却时而绕着田转悠，时而找农民闲聊，俨然是个“一不做二不休”的老干部。有些事情请示他，他让我拿主意，只有我搞不定了他才出手。因此，站里的一般事务基本由我做决断。

2年后，我转正为站长。那时，老余才57岁，按规定，60岁才退休，他在站长的位置上还可以再干3年的。

后来我才知道，是老余悄悄打报告给镇领导，要求辞去站长职务的。镇领导不同意他提前辞去职务，老余劝镇领导说，不能僵化，非得等到他60岁的时候再交班，弄得青黄不接的，很不利于全镇的农业发展。他已经完成了对我“传帮带”的使命和考察培养任务，请领导放心，我会是个合格的农技站站长。

我接他班那天，老余如负释重般地笑了。

4.

交了班的老余很少到办公室。每天一早，他就像春天里的一片落叶似的，悄无声息地飘进稻田里。

春天落叶里的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