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瓦,呜瓦,呜瓦......”,一辆炫动着灯光的120急救车缓缓地驶进医院的大门,车子一停下来,车门立刻被拉开,车上跳下两名年轻男士和两名身穿白大褂的护士。后面有两辆小车随即跟着到来,停在了一边。从小车上走下几名神情慌张的男士和几名女士,男士们迅速的向120急救车靠拢,一副担架已经从车里抬出来,护士们指挥着把担架抬向急救室。一名五十多岁的女人步履踉跄的走近想凑上去看看,人多太嘈杂,只好停下来站在旁边观看,她身旁一名四十多岁的女人照顾着她,陪在她左右。
急诊室里,值班医生轻轻地揭开简单处理伤口的纱布,慢慢的扯下来,两片带着血迹的纱布被丢在床下的筐里。值班医生弯下腰查看了一下腹部的伤口,两处伤口处满是血迹,新鲜的血液盈满伤口,却没有再向外冒出来。医生用器具又轻轻地摁了摁伤口处,仔细地观察,直起身来轻吁了一口气说:“事情不大,没伤到要害。赶快准备,清洗创口”,另外几名白大褂便离开了床边。大家听到这话也跟着缓了一口气,气氛顿时活泼了一些。信息从急救室里迅速传到外边来,室外等待的人也不再那么紧张了,开始小声地谈话。五十多岁的女人听到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不再那么紧张,眼泪像一颗一颗的珠子,闪着光滴溜溜的一个跟着一个从脸上滚下来,哽咽着说:“这孩子不知着了什么邪了,不知道轻重,做出这种事情来?”
四十多岁的女人安慰道:“现在先别想那事,先把孩子的伤口处理好再说。”
1
已近半夜,在一个乡村里,偌大的一所院子里,里外灯光通明。隔着窗子能看到屋里有几个人影,有坐着的有来回走动的。屋里面有明显的打斗痕迹,碎瓦片,桌子上的摆设,衣服散落一地,桌子凳子都已经歪斜的错了位置,屋内一片狼藉。一个男子坐在沙发上,梗着头紧闭着双唇,两眼呆滞,漠然地看着一个屋角。怒气似乎还没有发泄完全。
“你个小蠢货,你不想活了?还动起刀子?”一名中年妇女坐在他的斜对面,啜泣着大骂道。
另外两个人帮忙收拾屋子,清扫崩满地的瓦片,移动错出位置的桌凳,捡拾杂物。
“你知道不知道,那要出人命的。她是孩子的妈?”
他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心里去,刚才发生的事情还萦绕在他的脑子里,她的冷漠,她对他不屑一顾的眼神,他早已受不了了,他知道只有出了轨的女人才会那样对待自己的男人。在她的眼里他一无是处,对的也是错的,现在她连身子都不让碰,这他是不能容忍的。没有出去打工前,她虽然也嫌弃他无能,唠叨的让他心烦,可那时她不会看不起他,他还是她的依靠。他后悔当初让她出门打工。
“她要是出了事,两个孩子怎么办?你不想活,孩子也不活吗?”
“你小子是过舒坦生活烧的。她出去打工容易吗?要受人家的指使,要看人家的脸色,出一点差错都不行 ?”中年妇女一边抹着泪,一边数落他。
屋内空气异常凝重,各人做各人的事情,几个人都不说话,也没人应她的腔。女人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那么清脆,传的那么远。男子坐在那里依旧没有移动,父亲的那一巴掌真是使出了力气,现在他脸上还在火辣辣的发痛,像有一块饼子贴在半边脸上,使这半边脸有些僵硬。他真的不甘心被她欺骗,她怎么变得那样快呢,这出去打工才半年的时间啊。她的态度和眼神无一不在说明她是一个出了轨的女人,他糊里糊涂的的多了一顶帽子被扣在头上,他受不了这种侮辱和打击,过去的一幕幕画面又呈现在他的脑子里。
一次,他带着孩子去找她,灯光下一排缝纫机哗哗哗哗的响个不停,工人们都伏着身子忙碌着工作,她正与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谈话,看样子二人谈的很开心,几只手还不停的到处指点,甚是亲密。看到他来找她,笑容马上收回去了,一脸的嫌弃和不满。
“你来干什么,我正在工作呢?”她问
“孩子有些发烧,我带他在医院里看了看,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有接。”他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尴尬的局面暴露在外人面前。
“现在还烧吗?”她没用正眼去看他,抱过孩子把手抚在眉头上摸了摸,又向孩子问了几句话。
“不烫了。回家把药灌进去,让他多喝点热水睡一觉。别让他乱跑了!”他整理了一下孩子的棉袄,把孩子又交给他。
“大冷天的带着他出来,没病也得冻出病来。赶快走吧,我忙着呢,一会还要出货。”
她瞒怨着他,表情依然很冷漠,没有一丝温情,他本想再听她说几句宽心的话,可是她没有,扭头走了,灯光下她来回穿梭着已经在开始工作了。他很失望,心里压抑得很,头有些痛,木讷的站了一会就带着孩子回家了。一路上是怎样回得家,他记不清了。
母亲的话还没说完,“维持一个家不容易,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处处都需要花钱,她那么能干,挣点钱补贴家用是好事,应该为她高兴才对啊!.......,怎么会出现那么多花花事事呢?......”
2
黄昏时分,喧躁一天的医院里川流不息的人群已经减少了,昏暗的楼道里只剩下步履蹒跚的住院病人和陪护来回走动的影子,楼道里到处弥漫着呛人的药水味和尿骚味,二者融合在一起让人感觉既恶心又压抑。305病房里住着两个病人,一个三十岁的女人,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是腿病,小腿部做了手术,几天的共处,使两个人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朋友,她称她为姨,她称她为妹子,两个人一谈起话来没完没了。这时刻两人都闲暇,屋里很安静,
“妹子,这几天也没有见他来看过你,你们以后怎么办啊?”中年妇女问。
“姨,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那个样子,想想都害怕,还怎么一起过啊?”女人呆滞的目光凝固了,又叹了一口气。那天晚上的惊心一幕,在她心里是无法抹去的一个痛,回忆起来心里就咚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让他那样的不相信自己,像仇人似的恨自己。她很茫然,情绪顿时低沉下来。
前一段时间工作繁忙,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每天很晚才能回家,有二名新手做出来的衣服一直出错,她是组长就要第一个负责。老板虽然没有说什么,可她总感觉挂不住面子,再加上月事老是没来,有时肚子难受,头昏脑胀的,昏沉沉的一天一天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那天她回家后,孩子都在他奶奶那边,屋里黑着灯,她走进屋里,把灯打开,发现他铁黑着脸斜靠在沙发上,一脸的不高兴,
“你坐在那,我有话问你,今天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回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像要开始审询犯人一般。
她没有坐,停止了走动站着看他,"哦,今天又去学校里给学生们测量衣服尺寸了。XX学校学生好几千人,一个班那么多孩子,真够人受的,说话的,闹腾的,总是安静不下来,说得嗓子毛烟。”
“我没问你这个,他用小车把你接走就去了学校吗?老实说清楚。”他从沙发上活动了一下身子坐端正了,脸还是那么铁黑那么严肃,语气里带着强硬。
“你看你那个样!”她用轻蔑的口吻说。
“哦,去过医院,顺路把上次给医生做的服装拿回来,有次品,这几天那几个新手老是出错?”那缓和了一下语气,接着告诉他。
“没有这么简单吧,还想隐瞒?”他带着不信任的语气说,话语里明显的有了怒气,两只眼睛恶狠狠的跟着她转。
“小样!”
身上的疲乏又向她袭来,她懒得理他,现在她只想休息一下,透一透气,把所有的思绪都放空,最好把自己变成一个躯壳才痛快呢。
简单的饭食以后,她给孩子的奶奶打了一个电话,确定孩子已经吃过饭,明天不上课,晚上跟奶奶睡,她才放下心来。她拿来一个盆子,冲进去一些凉水又冲劲些热水,想洗洗头解解乏。
他依旧没有动,也没有吃饭,一个手机在他手里颠来覆去的转个不停,他无心看什么,脸热一阵冷一阵的,时不时会有一个大动作,震的沙发嗵嗵作响。他不能让心情平静下来,小车停在他家门前的那个画面一直缠绕着他:她淑女般的走到小车旁,他便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为她打开副驾驶车门,她带着笑优雅的一晃就钻了进去。一声笛鸣,一股轻烟喷出,小车迅速的离去。而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但是几十个版本在脑中呈现,他越想越乱,越乱越想,想的久了许多虚幻的东西也就成真的了,他感觉:她一个个动人的微笑是最妩媚的了,但是不是送给了他,而是送给了另一个男人,男人几人能经得住这样的诱惑。他头脑发热,几乎要爆炸似的,他害怕再想下去,可又控制不住自己不想。他看到她坐在旁边,他又问:
“今天都谁去的学校?”
“老板和小丽,我们三个。”她回答他。
“小丽家临时有事,被他老公叫走了,就剩下我们俩了,一千多个人的活,看把我俩累的。”她一边拿手巾揉搓刚洗过的头发,一边告诉他累主要是小孩子们太闹腾,说话多让人心烦。”
他仔细的听着每一个字,希望能从中发现一点破绽来。一股芬芳的香气传入他的鼻内,这味道他是很喜欢的,当他拥她入怀时,他乐意把脸贴在她的秀发里,享受着这股气味给他带来的刺激感和幸福感。可现在他感觉她那么的陌生,那么的遥远,眼前的她似乎像刚认识一般,以前他可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的。他害怕她会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害怕她会像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飘走,他感觉他是如此的柔弱和无力,他再也没有力量控制住她了,自然他再也不能拥有她,那种令人陶醉的芬芳香气再也享受不了了。他尽力地控制着自己,不想让她知道他的窘态,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扭过头注视着她看,他发现她只是一个晃动着的模糊的影子,像幽灵一般动作着,转瞬间就会被掠走消失掉。
她走进里屋,照了照镜子,把头发盘起来,一袭花裙罩在身上,显得楚楚动人。她又走出来。
他凝视着她,忽然发现她是那么的美,美得不带一颗尘埃。她款款地向他走来,他感觉她不再是有血有肉的躯体,她是从漂亮的图画里走出来,像是聊斋里的一位狐狸精,又像是白骨精幻化成的美女,她会给他一个笑,只嫣然一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再也寻不到她。他努力地伸出手想抓住她,可是他感觉她离他这么遥远,中间是无限远的距离,怎么也触不着她,......
3
上次,女儿来的时候满脸的不高兴,她问她怎么了。她说不舒服,好像有话要说,但是没有再说下去。两个人是不是吵架了,她不清楚。她听她说,他要出门打工。
女儿要上班,他再出去,俩个孩子丢到家里,她也只能和孩子的奶奶共同帮衬着照顾孩子了。她想,幸亏是同一个村庄的,要不然她还真帮不上什么忙。儿子媳妇都不在家,反正她也有孙子要照顾,多一个她也能照顾的来。情家与她家离得不远,有事情都好商量,过去他们的关系可不一般,好着呢。没成亲戚前,她们可是经常在一起,他们家相准了女儿的能干,这点女儿是随她的。她相准了他们的家族背景,希望关键时有事能帮点忙。
女儿老公公弟兄三个,二哥在县城给县委书记开车,虽然不是官员,可在太岁羽翼下好办事。他大哥家的两个孩子虽然没有读过太多的书可都安排的不错,在乡里也成了能办成事的人。远门的一个侄子在马路两边占用了大片耕地搞养殖,鸡鸭没成,废品站也没干起来,从此就闲置起来了,乡里村里找了好多遍要求重新平整成耕地,可就是不见动静。没人敢把他怎样了。这世道,上面有人给顶着一切事情都不叫事。
女儿的老公公在家族里排行老三,共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读书好,毕业后分配在公安局上班。她的女婿是二儿子,读书不行,一事无成。可反过来这样想,要是书读好了有工作了,还会找她家这样条件的做儿女亲家吗? 做亲戚也要“拿着萝卜对对姜啊。”自己上一辈可都是靠地皮求生的,时兴打工后,出门能挣点小钱了,可是那都是汗水砸脚面换来的。女儿倒是伶俐能干,终久也是没文化的人啊。
有一个痛,她永远也抹不去,她永远也不想提,多希望村子的人都能失忆,一夜之间把过去的记忆全部抹掉。那她就可以不自卑了也不伤心了。
她结婚前和现在的女儿一样,干起活来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那年月农村人挣钱门路很少,几乎一个路子-----上窑厂,她是干过叉泥坯工作的。那时,她才刚二十多岁,她个子挺拔,脸蛋白嫩,一身黄色上衣,阳光下更是充满青春活力。她浑身有的是力气,一车泥坯两人一左一右共同用叉子插起来垒在地上,她一手一只叉子,猫着腰两只手你来我往的快如闪电,眨眼功夫一车泥抷就稳稳的垒在地下。那速度没有人能超过她,一双双羡慕的目光的向她投来,她心里舒坦极了,那段时间是她半生来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组长是个单身汉,大个子,成天小曲不离口,挺乐呵的。天热的时候,看到她一脸的汗珠,便买来一拤子冰糕说要犒劳犒劳她优秀的表现,她很开心,吃着甜丝丝冰糕心里一种朦胧的情愫荡漾开来,其中的含义她很清楚。她也收到过他写满歪歪字迹的几张纸片。他说他喜欢她,他愿意与她在一起,她只读懂了这些。有些句子根本不通顺语义不清楚,还有几个“爱”和“美丽”的几个字眼,有这些也就足够了,她心里很甜蜜,心里荡起青春的爱恋涟漪。但是她不能这样快地答应他,她要考验考验他,她是公主,不能轻易地为自己找到下家把自己嫁出去。所以她不给他回信,对他依旧不冷不热,惹得他经常的偷偷得看着她抓耳挠腮,他小曲唱的也少了,笑也少了。她心里一阵窃喜,她喜欢他,她得折磨一下他。她想,哪能那么容易就能得到一个漂亮媳妇。
后来,母亲的一番话彻底打碎了她的所有梦想,她的爱情便止于此。
“你们兄妹多,养活一家人不容易,也没有挣下多少家产,你哥岁数大了,难找媳妇,委屈我儿给他做一个换亲。”母亲把事情分析得很透彻,那语气几乎是乞求她。
“你两个妹妹还都小,不合适。等他们长大了挣钱补贴你,绝不让你吃亏。”
如晴天霹雳,一切来的这么突然。母亲虽然用商量的语气对她说,可是她知道这是父亲的决定,她太了解父亲的脾气了,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有一丝改变的余地。她哭过,也一天一夜不回家过,可是这些改变不了她的未来,就好像乌云遮不住太阳,邪恶打不过正义一样。她多想跟他在一起,把心里的苦楚与他说一说,诉一诉,让他为自己拭去盈满眼睛的泪水。她愿意偎依在他的怀里,幻想着工作之余能挽起他的手一起散步,一起听他唱小曲,一起听他暗恋她的故事,那时会是多么幸福的生活啊,可是后来一连几天都没见到他。后来她必须离开了窑厂。她闪电般的经历了相亲,订亲,结婚。一切的青春梦想如阳光下的皂泡,虽然彩缤纷却转瞬即逝了。
男人比她大五六岁,很能干也很节俭,除去黑漆漆的大脸令她难以接受外,其它的没啥毛病,她便欣然地接受了他。
现如今她想到了女儿,又想到了自已,心里酸溜溜的,滴下几颗苦涩的泪珠。
4
今天女儿出院,昨天她都把房子打扫得很干净了,她想让她先在这里静养一段时间,恢复恢复一下元气,让他们二人也都冷静一下,还都在气头上不适合在一起。孩子暂时交给他奶奶管,她这边儿子儿媳妇都不在家,只有一个孙子和她老两口,反而清静一些。
晚上,女儿的老公公和老婆婆提着东西来了。
“没带孩子来,孩子小不懂事,乱烘烘地反而添乱。都在家里玩呢?”老婆婆告诉她。
两位老人,一顿自责,一顿道歉,又不忘嘱咐一番,和日后让他给她磕头陪礼的一些话,其它的也讲不出什么新内容来。
5
屋里很安静,电视没有开,孩子都脱衣睡觉了。老两口安静的坐在沙发上,
"他们没有表示要离婚的想法。”女人向男人说。
“孩子大了,离婚哪里是一句话的事?等一段时间,让他去道个歉,再找个人说和说和也就没事了。夫妻之间哪能不闹点小矛盾的啊。"男人坐在单人沙发上,也看着女人。
女人在沙发上向男人身边靠了靠,俯下身子低声说,“哎,我感觉他有些异常,自己发呆,有时自己给自己说话,精神恍恍惚的!"
“他压力太大了,别和他两个爷爷一样,……”。说着,女人声音更小了,眼睛凝视男人小心的说。
“老娘们不会说什么好话,都不会说些好听的,不巴结着好,……”他凶了女人两句,女人闭下嘴,退回去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人们都说,这种病遗传。我怕,……”。
他没有再理她,却陷入了深思。
父亲兄妹四个,两个兄弟,一个妹妹,父亲是老大。奶奶早年去逝,爷爷又娶了一个新奶奶,新奶奶聪明能干,家里经营着一个豆腐坊。每到冬季柴禾紧张,新奶奶就到外边到处找干树枝、桔杆,回来生火煮豆浆,做成豆腐。便第二天爷爷推着一小车豆腐到处叫卖。一年的冬天,一夜的大北风,把树头上的枯枝败叶刮了一个净光,胳膊粗的枯枝都被拧下来。第二天,新奶奶发现水坑里大个大个的干树枝浮在水面上,拿了另一个枝干做工具伸着手捞上来好多,心中到底很欢喜也不满足,一脚踩空落入水里,水顿时齐腰深,她站在水里方便多了,又捞起一些,才感觉浑身打颤,二腿麻木,从此两条腿就毁了,腿痛无力走不了路。后来,二个兄弟与后妈关系逐渐恶化,大吵三六九,小吵二五八。因为长年生气,两个兄弟都XXX颠的。他记起一年的秋天,大清早二叔就喊他起床让他帮忙盖房,说东西都准备好了,今天开始动工盖房。他起来去看了看,还有自家的两个兄弟已经在那了,围着一堆青砖瓦块说闲话,大家互相看了看都摇着头走了。他又想到自己儿子来,真害怕儿子受到刺激也变X经了。他不敢往下想,他明白现在需要的是定力,这事情一定不要吐出半个字,甚至都不能让别人看出他有这样的想法。他不能制造这样的紧张空气,更不能让别人知道儿子有这样的苗头,特别是这关键时刻,那样只会是雪上加霜。所以他想训她几句,让她少说话。
6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年底。她每天骑着电动车上下班,突然发现这几天路上的行人变多了,年轻人也多了,集市上一对一对的,有的拉着孩子开着车开开心心的购物。有的年轻的姑娘们小伙子们,手拉手一起逛街亲亲我我。
她马上就是三十岁的人了,每天除去繁重的工作,就是回家操心两个孩子的事情,没人能陪伴她逛街购物。他已经去精xX医院一个多月了,她没有去看过他,也不想去,也不想面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每当睌上脱去内裤看到腹部上的疤痕,她就伤心,三个疤痕,一条是生老二剖腹产留下的,另两个是刃痕,她不知道那两个疤痕还能不能愈平,就像她心中的那道伤心的影子一样能,不能消失。她痛苦那莫须有的罪名让她付出的惨痛代价,她不知以后的日子还能不能过下去,怎样过,她才三十岁。那天晚上,吃饭后,他们都坐在沙发上,他的情绪极不稳定,脸上突然之间会变换好几种表情,时而突然站起来在屋里走几圈,时而手舞足蹈一番。她问他干什么,他也不说话。上床后他疯狂地揭开她的被子,压上去,她告诉他她不舒服,她累,他就更加疯狂了。她躲避着他骂他,他也骂她,喷出一些“小三,狐狸精,婊子”之类的话语。最后由争斗变成了打斗,从里屋转到外屋,从茶几旁挪到方桌前,哗啦啦的东西倒下一片,他像发了狠一般,拾起一柄水果刀,朝她比划着。一阵疼痛她才知道水果刀捅入了腹部,一刀两刀,她痛苦难忍,疼痛折磨得她忘记了以后的事情。
7
晚饭后,孩子们没有来这边。这段时间家里电视都开得很少,一天的劳累再加上心烦没心思看它。电视剧里的亲亲抱抱和自己毫不不相干,白白得勾起她的心事。屋里很安静,母女俩坐在床上。
“女儿,这快年底了,今年你打算怎么过?“
“一天天过呗,还能怎么过。"女儿显然没有明白母亲的意思。
“我是说,过年他那边肯要接你回去,你想过这事吗?”
她没有立刻回过话去,低下头沉思着说:“他过年是不是也要回来啊?可……,还是不回的好!”
她不知道这话如何说下去,她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母亲等了一会,她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可终究也得有个了结?"
“他那个样子。……,即使好了,……我一想到那晚上的事,这心里……”她说着,变了声腔,眼泪跟着就出来了
“这事,妈不强迫你怎么做,你长大了自己拿主意吧,不过总该有个结果才行。......咱家的女人怎么都是这个命啊!”
中年妇女又陷入深思,她想起了孩子的奶奶。
婆婆是二婚来到这个家的,听人说婆婆年轻时很漂亮,娘家的村庄离这个村子有十几里远,是一个偏僻的沙窝小村。村子里有一个男子,婆婆与他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长大后很自然的就嫁给了男子。困难时期,男人被逼迫着去外地上山打石头,然后用毛驴车运出山外。一去几年都遥无音信,村里人都说他掉入山沟里摔死了,可是谁也没见到尸首,一传十,十传百,终究还是没回来,或许是真死了。婆家没有阻挡,她由父母作主,又改嫁到了这里。当时,孩子的爷爷是小队的队长,她就想着攀个高枝,从此少受些生活的窘迫。那段混乱时期,孩子的爷爷被卷入派别斗争的风暴之中,农村地争斗异常激烈。一天夜里,孩子的爷爷被打得遍身是血,被丢在自家的门口,抬到家中口吐鲜血,没有几天,就走了。婆婆三十几岁就开始守寡,直到八十岁才去世。一人拉着三个孩子过,这苦谁人能知。
她有好多话想告诉女儿,关于她的经历,关于婆婆的往事。可是她又不想告诉女儿,因为话说多了,成了女儿的心理负担,影响了她的判断。现在两个孩子都懂事了,一个村子里几乎每天都来她这里,她舍不得这两个可爱的孩子,可是她不能不为她的女儿着想。她都无法确定该如何去处理眼前的这件事情,放在女儿身上更是两难的选择。无论女儿怎样走下去,她绝不干预她的选择,只要女儿决定了的事,她都支持。
2021/04/24晚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