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学读中文系,玩了整整四年。看了我能看到的所有电影,读了图书馆数不清的书。因家里开诊所,经济条件宽裕,也去了很多地方旅游。每次考试都顺利通过,男友未交一个,却觉得日子异常舒服。常常故意不解:唉!姐的大学日子怎么这么简单平静呢?招来的通常是室友闺蜜的共同炮轰。
老天看不过我的得瑟了,毕业后,把我发配到少数民族地区。
因我是特岗教师,自带编制的那种,被分到了羌藏汉聚居地,担任镇上唯一一所初中的语文老师。
我早上从一马平川的成都平原出发,火车下了上大巴,大巴下了坐中巴。从铁路走到水泥公路,再上土路。越走山越大,越走土路越窄。外表白色的交通工具已经只看见灰色了,美其名为中巴,实际容量很小,我数了一下,最多只能坐18个人。且基本是回自己家的当地人。我作为一个外来人,在车里极其打眼。大山巍峨连绵,在离河流垂直距离约5到10米的地方挖出路来,路一般只有一个半车头宽。两车相错,还必须有车倒行一段路,在宽一点的地方小心错车才能继续前行。山路十八弯,每一弯都那么险,我紧紧地抓住扶手,生怕下一个转弯,车会脱路而飞,飞下河去。河水倒是清澈见底,可摔下去会没命的呀!
爱上羌族文科男是什么感觉?司机和售票员是夫妇,两口子一路上,还为了丈母娘资助多少钱才包下这辆车和线路而吵个不停。那胖胖的司机因太热光着上身,被伶牙俐齿的老婆一阵抢白。他恼羞成怒,加快了手上动作!于是,我们坐的小小巴士,立马化身山地飞车。简直可怕!吓得我差点喊:“停车!我要走路!”要是我认识路的话,我敢肯定我下车了。
终于到站了。我惊魂初定,整理一下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忙拉着心爱的烟粉色行李箱下车。站在车站,回忆一路景色,竟是茫然无印象。只记得路窄、灰多、车快、我紧张!真好,到站了!环顾车站四周,空地约有200平米大小,停着2辆小巴,好像是明天出山的驻站车。车站四周是一排红砖平房。有几间均是蓝底竹叶的窗帘,应该是旅舍。
出得车站门,见门口右边有一间小店,门楣上方横着一匾额,上用毛笔书写着几个大字“食为天”,字挺拔清俊,墨意浓浓。看多了统一的电脑制作的广告牌,觉得这小小场镇也挺有文化味儿的。
时已过午,我饥肠辘辘。进得店门,坐在竹椅子上,吩咐小二:“一份回锅肉、一份麻婆豆腐、一份白菜汤”。
小二诺后,我开始打量周围食客。食客不多,3桌7人,其中一个青年引起了我的注意:他长相普通,穿着普通,褐色的塑料凉鞋左脚居然没有后跟了。他吃着一盘烧白,一个冬瓜汤。左手拿着看的是一本《阅微草堂笔记》,桌面上还放着一本《幽梦影》。我一愣,哟,这家伙,不错啊!
我正在赞叹间,厨房操作间跑出来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冲到青年面前站住:“表哥,该你了!”只见青年一边站起来,一边把不知从哪里摸出的眼镜往脸上戴。与小男孩一起进入厨房。
几分钟后,男孩和青年一人端两盘食物,放在我面前。“姐姐,你的饭。这是我表哥炒的菜,可好吃了。”我微笑应着:“谢谢啊!”一边发现男青年可疑的脸红了。
菜的确很香!这手艺开餐馆完全没问题!
吃饱了,顿觉疲乏全消、活力满满,这山中小镇也不错啊。
边付钱边打听初中怎么走,小男孩大喊:“表哥,你回学校吗?”青年正背包出来:“回,马上走。”
原来,这青年就在镇初中教初三的语文,他竟然是西南师大毕业的高材生。
就这样我们相识了。
他是羌族,生长在高山上。云里能来雾里常走,不在乎自己的衣着(鞋后跟都没有了居然还街上走),很在乎自己的生存本事,家里野外生存能力很强(做饭手艺好是必须的)。车站食店是他大伯开的,今日大伯请他照顾一天。那字,也是他写的裱的。
他真是个好人、热心人,对我很关心。教学上,他让我去听课,课后给我分析初一和初三的不同,并帮我制定符合我个性的“精彩亮相、文学引领、物质鼓励、耐心赏识”的教育教学方针,使我迅速进入良好的工作状态,收获了我所教的初一3、4班几乎所有孩子们的喜欢!
我们谈工作,也谈读书心得。他读的书比我多,思考也比我深入,看问题的角度也多样而独特,我既钦佩又无奈,总觉得他就是上帝派来打击我的。
我不甘这样仰视他,仰视一个少数民族,就更是在工作之余大量读书。
但他的画风突变,不再在工作和专业上和我交流太多了。
他问我吃得惯食堂的饭菜吗?大锅饭菜肯定没有小炒来得好吃啊,可惜我只是吃货一枚,完全不会做啊。我老老实实的说了。从此,竟然隔三差五可以吃到他煮的好吃的。从山野野菜到时鲜蔬果,他的小厨房成为了我们几个年青人聚会的场所。几乎每天中午,大家都把饭端到他那儿去吃,有时干脆不去食堂,早早跑去说:“蹭饭的来了,不许拒绝。”他总是来者不拒。他说,羌族人最好客,总是拿最好的食物招待客人。
当然客人也自觉,或买菜或出力,小厨房总是一片欢声笑语。
他连续两周周末带我去看山溪之间的红叶。沿着沁骨冷的山溪水,我们无言涉水向前走,看到山崖上那些肆意生长、自行着色的红叶,我的心自由而舒展,欣喜而雀跃!觉得自己行走在自然山水之间,似乎也是一片宁静的红叶!对李可染的《万山红遍》我也有了更深的感受。羌山深处大自然里的红叶,色泽没有那么浓,从绿色、黄绿、到浅黄、浅红,再到大红、深红,它红得更有层次感,红得更加自然,我深深地感受到大自然才是真正的调色高手!对于生命,我有了更多敬重!
更难得是身边这人,还不聒噪。我从没有如此安静地在自然界这样流连徜徉过,这种感觉,真好!“这个人知情识趣,难得!”我暗想到。
后来有一天中午,只有我们俩人,正在一起吃他做的卤猪脚,他突然停下来,说:“我给你做一辈子饭,好吗?”我愣住,看着他,笑了:“可以啊!”
就这样,我的胃及我的心都被他抓住了。
没想到,大学四年没遇到的人,原来来了这世外桃源!
从此以后,每个周末双休日,就是我们约会时。
他带我钓鱼,赶鱼,抓鱼。这几件事,也是镇初中老师们周末保留节目。每一次,我们都与水亲近,并充分展示出羌族祖先的强大智慧,总是能想到办法,将大鱼赶出来并抓住。
于我而言,我更愿意在夏日,去一河面宽阔、流水款款的河流,抓鱼。穿着短裤和凉鞋,或是光着脚,老师们各自开始,和鱼斗智斗勇。你明明看见黄辣丁就在石头边,可你就是摁不住,还溅一脸的水。我享受这样简单的生活,我觉得我们抓的,不是鱼,是快乐!
大家把抓住的鱼,在河岸边处理好,放进我们带来的锅里,现场煮吃鱼火锅,里面配的蔬菜都是来的路上在老乡家现买现摘的。那个鲜美啊,不说了!
想想,都美。在没有广告没有霓虹灯的山水之间,你入目的是宁静的景致,你吃到的是天然的食物,陪着你的人是一群活力十足的同好者,还有心仪的他细致入微的关怀!
他给我讲羌族人的日常生活,种地,打猎,挖药材,唱歌,白石崇拜,跳端公,绣羌绣,穿云云鞋,跳锅庄……讲得最多的是母亲的坚韧父亲的耿直。虽然家住高山上,不是很富裕,但他引以为傲,因为家里温暖。
他要带我回他家,正式见见他父母。他说:“你觉得可以,我再去拜见你的父母。”我的心暖暖的。就和他搭上了去乡下收粮食的大卡车。
我那个后悔呀!
他家真不愧是在高山之上!车一下土路,就拐上了盘山机耕道,山路呈40度盘旋而上,往山下看去,中间没有一棵树,一眼可见山下的河床。路很窄,只有车身宽,坡陡路窄弯急,转弯处简直令人惊恐,我每看到转弯,就忍不住想,车飞到山脚的惨烈情景。我的心由紧张到崩溃,我实在忍不住,坚决要求下车。他拉着我摸黑到家时,已经接近十点钟。黑了很久了,家里居然还在等我们,还没有吃晚饭!
爱上这个羌族文科男,我体会到了他的强大、执着、腹黑,温暖,感受到了田园山水的乐趣和异族情调的有趣!
我已决定了:带他回去见父母!就在这个寒假。
爱上羌族文科男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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