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蛮的实力谁也摸不清楚,但是短时间内统一了北方数以万计的疆土,如此辽阔的土地,不得不让作为中原一直以来的大国统一者高度警惕起来。
“北蛮的使者就要来了。”
“现下东疆事紧,南方也不安定,这又要冒出一个北边的蛮子,圣上也只能是派了平川负责此事。”
终于,趁着东疆战事抽不开身的时候,北蛮偷袭了稂州,一举攻陷,虽然这个稂州离着大周都城还远,但是若不重视起来,难免它们深入南下,直接攻打太原。皇帝终于想起了绿山将军,这一站,也掂清了对方的分量。
和亲的路上注定坎坷不平。前面路堵上了,车舆不能通过,祝天琪便听从护卫的秦将军劝说,“郡主,前面车马恐怕不能同时经过,还得劳烦您上马前行。”
“好。”
她倒不是没骑过,不过是这一身的嫁衣十分繁缛笨重,不好乘马。
她刚一跨上马,走到一骆谷口前,马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发起疯来,天琪还没等反应,便被惊马扔下了山崖。
“郡主?郡主!”天色深杳漆黑,山崖下什么也看不见,更不要提什么路了。
秦将军也顿时慌了神,这等事情可怎么向皇上和北方来使交代啊。他自己哭号一阵,看架势都要自缢了,是身后的嘶鸣声又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原来白马是受惊脱了缰绳自己跑远了。
祝天琪下坠不久,便晕过去了,又不知过了多久,醒过来了,她感到自己被一颗枯树救了,她被卡在树枝间,半天动弹不得,不过却没受什么严重的内伤,只是划破了皮肤,她忍着疼,轻轻调整了姿势,终于顺着树爬下来。刚爬下来就听肚子一阵咕噜,想必是饿了,祝天琪还是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也顾不上许多,拾起树周围似是能吃的干果就往嘴里塞,也渐渐有了力气。
本来想找能落脚的洞穴之类,结果沿着山谷竟寻了一天,眼看是天色渐晚,她并不放弃,终于在不远处有个山洞,她循光亮而去,走了还剩六七丈的距离,才发现那两点光亮是兽类的眼睛。
不是兽类,不仅仅是,或者是……
她见到了,越来越大……那光亮如烛,又如灯,再如月……
那是一条龙!
她惊的动弹不得,她就看着那条龙,原本贴着墙靠着,好似乌黑的身体,被月光和眼光反射衬托下变得通体泛着白光,它渐渐弓起身子,头朝着祝天琪探视过来,一股强大的气流扑面而来,吹得祝天琪一个趔趄。
它身子至少也有五六丈,不对,明明是比十丈还多!
巨大的身子此刻完全挡住了她刚才发现的洞口!
它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两只硕大的眼珠瞪着她,龙须随着呼吸摇曳摆动。
“呀!”祝天琪不知从哪里拿到的树枝,一把冲着龙眼刺去。
却见那龙身形一低,它竟俯下身去,确切地说是低头了,低到了天琪能伸手够到的位置,好像在示意她爬上去。
“被饿死也是死,被这龙兽吃了也活不成,横竖也是个死!”她决定豁出去了!手上的树枝一扔,竟然抓住那龙低垂下来的脖颈,踏着映着月光的龙鳞,一步跨了上去!
这龙伴着微风和月色,也是十分大胆,竟托着她祝天琪飞起来了。她感到周身的风呼啸起来,而原本山谷中不管是盘旋还是栖息的鸟儿们全都被吓得逃了出去。
而且,龙居然将她送出了山崖。
飞了将近半日,才看见除了山以外的大河,看样子它要飞回江河里,祝天琪思索片刻,眼看不能与它一同潜入水中,于是便瞅准机会,等着龙稍稍飞低了许多,她一翻身,跳下去了。
又是一段宽阔平原,她落在地上,滚了两圈,还是没受伤。
这江河边上正有一位打鱼的渔夫,恰巧目睹了这一天降之景,“您……您……不是人吧?”
“我又渴又饿,实在难受,老渔夫,能给我口水喝,给我口饭吃么?”祝天琪已经想不出什么别的话了。
说着便昏睡过去了。
渔夫撑着船将她救回家去,等她醒了,问她来路,“小姐,您是从哪里来的?”
祝天琪便一五一十说了来路。
渔夫甚为惊异,“原来是贵人公主。”
那人不知如何是好,在屋外来回转了好几圈,又似乎是在与家人商量些什么,等家人同意,他才又进了另一间里屋,拿出了一只镜子,“小姐,这可是您随身之物?”
“正是!”祝天琪简直惊的无法呼吸。
“这就对了。”
“什么?”
“小姐,您若离开,可去这五里以外的稂州,那里有个贵人是稂州县尉。您找到他,便一切都明了。”
“稂州现在是何人在任?”
“听说是个状元呢,好像是姓扶的。刚上任没几天,我一个乡下人也不是十分了解。”
“多谢渔夫,您姓什么?等来日我回了父亲兄长,定当酬谢您的救命之恩。”
“嗨,我姓魏,是个打鱼的,也没什么本事,但是看见贵人您晕倒在地,我怎能见死不救。”那魏姓渔夫被祝天琪这么夸赞一番,很是不好意思,“真要说起来,却是那面铜镜,我早先捕鱼时,见这铜镜的花纹不同凡响,定然不是凡物,没成想今日便遇到了贵人您,这才是我的福气呢。”
“无妨,我的这面铜镜是贴身之物,前天我从悬崖掉落,这镜子也一同遗失了,因心念脱身保命,这物件也没甚留意,没想到在此让你拾到,也是有缘。”
“不对啊,贵人,这镜子我十天前便取得,怎么……敢问郡主,您何时掉落悬崖?”
“算算时辰,我出嫁路途,是五月初九,掉落时天色渐晚,应是傍晚时分,再睁开眼醒了,让那龙也带我飞了有一日有余,之后就遇见了您。”
“五月初九?”那渔夫算算,“我七日之前出海捕鱼,沿着虬水回程,见江水翻涌,我记得十分清楚,那是五月初二啊。”
“怎会发生此种怪事?”
“嗨,贵人,这年头的怪事多了,您都遇见了龙,还有什么比这更奇更怪之事?”那渔夫递给祝天琪一杯茶,“您不知道,我有个兄弟前三日去了这附近的虬山求仙问道,可是去了三日都未回来,好些百姓都传言那山里不是神仙住的,却是妖怪住的。”
“竟有此事?”祝天琪越听越觉得似乎将要发生什么大事,正思忖不定之间,便见天地雷电交加,风雨大作,瞬间就变了个乾坤世界。
“这样的天恐怕您也无法成行,郡主您便在我家暂且住下吧。”
“好。”祝天琪已经可以下床走动,她望着窗外的呼啸风雨,“哗啦啦”地呼天抢地,忽然心头一紧,仿佛有什么事情发生。
“你这畜生,害了如此多的人命,竟然还不马上现身谢罪。”
“我知道你是谁,你有能耐奈何得我,但你却无权干涉我。”
“白虎,你可以不为苍生,却偏要堕入妖魔道,如此这般修炼却又是为了什么?”
“你自身为仙,怎能理解我的苦恼。”
“你……”
“不要废话了!”白虎精双目圆睁,怒视着程苑,一个劈掌,震碎了这山洞的一侧墙壁,因墙体连着山,顷刻间山石便滚落下来,眼看着这洞口也要被堵住,程苑心道里面还有个被吓傻了的唐生呢!
“唐生,你快逃出来!”见半晌没有应答,程苑只得冒险闯入,可那白虎不依不饶,又要接着劈出一掌,似是欲断了程苑进去救人的唯一出路,正砍在了程苑左臂,程苑矮身反将一手,左手嵌住了那一掌风,右手补上去,推出自己一记拳头,打在了白虎脸上,“我也没功夫跟你废话,我要救人。”
白虎也不是小人物,这点拳头根本不在话下,早就抽身,虎啸狂吟,震动山河!“哼,假慈悲,谁还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程鹤仙不就是个跟着蔡家跑腿的喽啰么!”白虎想尽办法激怒他。
眼看着这半山腰上就要被山石填满,程苑更加焦急,程苑对这些刺激的话并不在意,他当然只在意唐生出没出来,好在,唐生的身影重新回到他视线。
“程大侠,救我!”唐生忽然现出身形,看样子是被刚刚的土石推到了洞口。
白虎飞身,欲要挟持出逃的唐生,血盆大口还没张开,口水都流到了地上,唐生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形色了,一抬腿,撒欢儿似的跑远了。却是朝着悬崖边上方向迈出了腿。
“哎呀!傻子!”程苑已经来不及化作真身了。
心跳到了嗓子眼,程苑也没办法了。
或许是老天眷顾那唐生,他竟然被一条龙托了起来!白龙原本应是隐没在被自身翻出的滔天云浪下了,没等被山石卷走唐生,他就一路狂啸着直奔洞口,飞身抛出两根龙须接住了他,再一看,已经重新钻进云海之上,不见了踪影。
程苑这边已经与那白虎纠缠起来,白虎獠牙兀现,朝着程苑猛然扑过来。看样子,是不把程苑剥皮削骨誓不罢休了。程苑出臂相挡,总是不愿伤及对方性命,因此几招之间占了下风。可是眼看那烈爪又要逼过来,他躲闪不得,退了两步,就听一声震动山河的嘶鸣“吓——”才令那白虎微晃,停下脚步。
原来是那刚刚救人的云中蛟龙,再听,却是一个男子声音,“来晚了,那姑娘出了点状况。”
“没事,你办事情,我放心。”程苑好像跟那神龙相识,终于被白龙解救,稳步站定,扑簌簌展出黑白鹤身,周身发的微光暖而温和,瞬息间居然停住了呼号大作的风雨雷电。
“你还是不愿意狠一点?”白龙半悬在空中,这一次的声音浑厚了许多,叫的声音刚好为了让白虎听到,随后传出震慑般的回音。
“哟哟!搬来救兵了呢。”白虎不甘示弱,“不过那又怎样,就算是两个人,又能奈我何?”
“我们不会杀你。”
“白虎,你本性不坏,别让业障蒙蔽了眼睛。”白龙也在一旁附和。
“什么时候,你白龙也成了大慈大悲的救世菩萨了?”
“你跟了我们,为你斩缘,为你摆渡,你可愿意?”程苑在跟他谈交易。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斩缘哪里可以白得,全都要付出巨额代价。”
“这是自然,可是我还要问你?”程苑再次化出人形,抽出佩剑丹心,直顶着白虎面门,白虎料定这剑锋没有取他的命之意,并不十分躲闪,但那名字被道出来时,却僵持定住,无法言语,程苑再逼问,“那为了薛念慈呢?”
白虎定了半晌,似是回忆往事,
“我原本是个好人,真是好人,我不过是个莽夫,失手杀了那只白虎,谁料想那畜生执念太深,竟然附到我的身上,我以为我自己是一只虎,念慈她陪着我,我却忍不住内心的兽性,我忍不住。”那白虎看看自己的双手,它翻来覆去看着他自己的虎掌,她的身影映在半空。“我不是经常显出这个样子的,我本来能控制住的,可我想吃肉,想咬人,我逃了出来。念慈说她不怕我,她还打算嫁给我。可是我怕,它父亲又是修仙道之人,似是看出来我的底细,表面上答应,可私底下却不为所动,甚至一直怀疑我。我被他下了套,引得我一人出来,显出虎身,又放生饵引我啃食,终于捉到了我的把柄,私自准备将我处决……”想不到刚刚凶狠无比的妖精,此时此刻却因为一个人,变得毫无杀气,软弱无能,真是可笑,程苑忽然生出怜悯之心,收起丹心,一步一步走过去,看样子是要扶起他来。
“小心!”白龙却已看出来那是白虎使得障眼法,说时程苑已被那妖精啃了一口,胳膊顿时白骨森然,血肉模糊。
“说了让你小心,看来云霓唤我来助你是先见之明。”白龙身形比起白虎大出许多,一个眨眼间已经勒紧白虎周身,使他不得动弹。
“放我!——”白虎被勒得喘不上气,“咳咳——下来!”
“你可知那放出来引诱你的生饵是谁?”白龙最后放话。“别说……”程苑本想制止白龙透露这个秘密,看样子,是真的瞒不住了。
“你说什么?!”白虎听了这话,哪还顾得上其他,早已失了神魂,发起疯来!
“祝天琪换命,能将此事扭转么?”程苑自是无法,任凭白龙将白虎捆了,却刚想起重要只是,捂着受伤的手臂,上前与白龙低声商议。
“他这畜生已经被白虎夺命附身,无法更改,你说呢?”
“这样一来,只能斩缘?”
“是。”
“看来又要云霓小子忙一阵儿了。”程苑不愁反笑,笑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把他绑好了,扔给我吧。”程苑嘱咐道,“快,北蛮那边没有接到和亲的公主,恐怕过几天就要打过来了。”
“给我三日。”云霓刀起剑落,此时白龙正在云海间翻飞,纵情游弋,划出搅动河山的动作,自然形成一道道波澜壮阔的祥瑞云浪之魅影。
白虎重新脱胎出了人形,“这模样真是好看,看得我都十分心悦。”云霓施法将斩缘剑悬于在他心口,那白虎正端坐在桃木莲座之上,紧闭双眼,额头微生着虚汗,对程苑说,“把你的丹心取来,借我一用。还有祝天琪的铜镜。”
程苑取来那两样东西,按照云霓的吩咐,令丹心直指白虎后脊,再冲着他额心对照铜镜,就在法术贯穿他心口额当间,那白虎忽然间睁开双眼,起来走了几步,却不同于凡人,他双腿张开叉得相当大,样子怪异丑陋,更像是老虎的步伐。
“铜镜摄心,丹剑取义,桃座为忠,斩缘断情。”程苑轻轻念叨,想来这将要帮祝天琪上战场的白虎将军,必有其势不可挡之处啊。
“得了,那新锻造的饮血矛就给了他吧。”云霓甫一转身,原本合十的双手一手指上一手指下,将旋转于半空的四物推出各位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显出四方耀眼金光,再收回双手,那白虎便又坐回了莲座上。
“收了白虎?”祝天琪走过来,显然没料到这么迅速,她骑在白龙身上时,那神物跟自己说过,她不属于长安的皇宫,更不属于北蛮的后宫,她应该属于战场。
“你若执意要去见扶苏,我也无法干涉。可是这是程苑送你的一片心意,你若当真还有点良心,就该知道怎么做。”
“你也应知道我与九公主之间的约定,程苑的心,下辈子再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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