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秀 31

61）

地球进入新的时期，大自然默默发生变化。不久之后，将冒出第一枝花蕾，鸟儿会再次高歌，生命生生不息。

新年的春节即将来临。

冬塘本来保留很多旧历的节日，但在新时代移风易俗的时期，纷纷被迫取消了。以往节日甚多的冬塘，现在只有农历年的正月初过年的这几天里，还保持着舞龙灯耍狮子用来热闹节日气氛的表演。

太爷爷对这样的节日表演已经好几年没观看了。对于老人来说，这样的表演活动完全是为了节日热烈的气氛所为，并不是虔诚祈祷神灵，更缺乏古色古香的的风趣。

尤其是在表演中渗入新时代的歌舞让他心生厌恶。老人觉得那是在亵渎神灵。

太爷爷说他今年过年也不会去冬塘看表演。

“这么一直阴下去，明天就不好玩了。明天可是大年初一啊。”冬花不时望了望天空。

现在的天空浑蒙蒙的阴晦，早上起来时还飘浮着淡淡的冬云。

这种雾霭缥缈阴晴不定山区特有的天气，时而消失时而出现。冬花担心明天下雨，要是明天下雨的话，所有的新年表演都会取消，镇上就少了很多热闹。

“要是下雨又算什么呢？只要能放鞭炮。”云子说，“我看明天是晴朗天。刚才又有风刮落了好多叶子。”

在八岁的云子看来，风既然能刮落树上的叶子，也就能吹散天上的乌云。

姐弟俩在池塘边，等待哥哥春子和雪秀把柯景泉的铺盖从学校里挑来。

晌午后，柯景泉从冬湖林场回来，和孩子们贴完对联，与大女儿雨秀去了镇供销社，再给亲家置办些年货。

从冬塘镇到各个塆村，家家户户门前都贴起了对联，节日的气氛很浓。

旧历年三十的这一天，大多数孩子新年的衣服一做成，都等不及年初一那一天穿。

只要大人默许，做好的衣服缝上扣子，立马就穿上。只是得小心翼翼，不能弄脏，如果落水洗过了，就不算是新衣了。

这也是冬塘乡间一大习俗。

春子家在午饭后，秋华冬花雪秀细秀都换上了新衣。女孩子的衣服颜色鲜艳，让整个屋子里充满着无限的活力。

远远近近从各个村子里，不时传来啪哩呯啦的爆竹声。它洋溢着节日临近的节奏。

62）

秋华直至年三十午饭时才回家。一同前来的还有胡老师。本来中学文艺宣传队年三十就开始放假，为了赶排练改编的戏，年三十这天又抓紧时间排练了半天。

春子妈把柯景泉回来的事告诉了胡老师。

"什么事都让周书记操心。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胡老师充满感激之情。

"一家人不说两家子话。房子雨秀都收拾好了。春子和雪秀去学校挑你们的铺盖被子，一会儿就回来。亲家母你去看看还需要什么。"

“我看够了。再多的话，就把房子填满了。老柯呀，只要有书读就行。他的生活非常简单。”胡老师怀着感激之情，对春子妈说。

这时候春子挑着被子雪秀拎着一个布袋从学校回来了。

春子放下担子后，冬花把洗潄用具都放在桶里送去了祖父屋子里，细秀则把一把小梳子装进自己的口袋。春子妈和胡老师两亲家母把铺盖分类，让春子把担子上的被子抱去柯景泉的阁楼，雪秀的包袱拎去胡老师和细秀的屋子里。

雪秀穿上大红牡丹新衣服，脖颈围着长长的毛线围巾，一身蓝色的灯芯绒厚裤。她梳着两条短辫用粉色丝巾的一端扎起来，丝巾一端垂在肩上，走动时丝巾就在两侧的肩膀上飘起来。

她并没有象通常和所有的女孩子那样把辫子扎成蝴蝶结状。

一双新买的蓝色的厚袜子，白塑料底半高统碎花小红布鞋。她来冬塘五年了，第一次过新年穿得这么花哨。

雪秀把冬花打扮得和自己一模一样。

由于衣服的颜色和花纹都是一样，只能从高矮辨别谁是谁来。

"被子盖不盖都放在老柯屋子里，暖炉我放在屋里一定要开。"春子妈对胡老师说。

柯景泉的阁楼房间春子妈让雨秀已经放了一床被子，现在又让春子把亲家学校家里的被子也放去柯景泉的床上，让柯景泉在周家舒舒服服过年。

"亲家母，什么都让你想得这么周全。"

"都是雨秀收拾的，她一天到晚手脚不停。秋华在家就好一点。"

眼看就要为人妻的大女儿雨秀，在春子家操持家务得心应手，俨然是春子家的主人。

雪秀跟着春子后面去了太爷爷的屋子，快要走到太爷爷屋子时，她又折回去自己房间把梅花带花瓶一起拿过来，她想放在父亲的阁楼上。

"雪秀，这梅花就放在老爷爷屋里好吧？"太爷爷看到雪秀手里的花朝雪秀问。

"好。只要太爷爷喜欢。"

"太爷爷喜欢。以前我们屋后是有的。也不光只有梅花。还有桃花、梨花是特意留着雪天里看的。你高祖手上还种君子兰。就放在厢房窗台上，还专门做了好几个兀凳。"

"一会儿我再去拆几枝。"

"不要拆长果的树枝。得问问人家同意不。"太爷爷叮咛雪秀道。

这些随地可生盛开在树梢枝条上腊梅花儿，即使是在峭冽的寒风中，也会使人感到十分温柔和丰盈，鲜红的花瓣上彷佛还稍带点金黄般的光泽。

太爷爷的阁楼就是过去的藏书房。这充满古朴岁月的痕迹的屋子成了柯景泉在周家的栖身之所。每次在周家歇客他都住在这间阁楼上。

正在收拾房间的姐姐秋华见抱着被子来的春子雪秀上来，就对他们抱怨自己的演出：

“年初二就要去演出，早知道不去了。天寒地冻的到处跑，呆在家里多好。”秋华说得很认真，一脸苦相。

“我妈让你们跳得很辛苦吗？”雪秀关切问秋华。

“胡老师不会。再说外面吃得好。有肉吃。”春子放下被子，抢先替姐姐回答雪秀道。

他知道由象秋华这样一群中学生组成的文艺宣传队下乡演出，都能得到乡亲们的盛情款待。

“一人有一个鸡蛋吃，还算不错了。”秋华没好气地回了弟弟一句。

“有力气跳吗？”雪秀问。

“没力气也得坚持啊。”秋华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去。她们发下来表演的服装，还得缝上红卫兵的袖章。

因为忠字舞跳起来幅度大，所表现的动作也要求刚劲有力，而且歌唱得要声音宏亮。如果又舞又唱的话是很耗体力的。

“那就请假不要去了？”春子同情起姐姐来，朝要转身离去的秋华说。

“不行呀。这沙家滨是雪秀妈妈编导的，年初三就得去公社演出。初五去城里参加汇报演出。”秋华边说边往楼梯走。

好在参加演出队的正值青春年华的年轻人，有着耗不完的体力。

秋华每次演出回家都得在家猛吃一顿。母亲也会特意在饭上给她煎两个荷包蛋。

秋华常坐振岩堂哥的车去县城，她向往城市里生活。看上去她那种对城市事物的憧憬，现在已日趋渐成现实，父亲答应了大女儿，准备让秋华高中毕业后去城里的医学院学医。

但是秋华对自己以后从医这份职业有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