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当时是寻常

   

只道当时是寻常

    下完这场雨，你就可以擦干眼泪，朝着光，走过街道，走过路口，走向你的未来，走进别人的曾经。

      高中的时候，钟胖子挤过的书桌走廊总是歪歪扭扭的需要灾后重建，课间还在解题的状元们便骂咧咧的让胖子减肥，钟胖子一边笑一边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倒北京方便面。

      那时我没有住校，在校外亲戚家借宿，钟胖子的零食都是我一箱一箱从校外带进来的。

      后来钟胖子为了方便跟我说话，用半箱北京方便面收买了隔壁桌的同学，成了隔一个走廊的同桌。

      这学期开始还不到两个月，钟胖子就缠了一身绷带坐在我隔壁。

      "昨晚下自习，我和可乐，沙球，啃子想翻墙上网玩游戏去。好不容易等到门卫没注意，原计划是沙球和啃子先翻过去，可乐在这边推我一把，可乐把我推到了墙顶上，我满以为他俩准备好了要接我，大爷的，这俩狗剩的，不敢接，躲开了，老子有那么可怕吗？"

      然后本来几位是躲着教导处，班主任溜出去上网，明早偷偷原路返回，一切完美。

      因为钟胖子太胖，从围墙上摔断了腿之后，他们齐心协力半个小时才将钟胖子挪动半米，只好去门卫室打电话给班主任，让班主任帮忙送医务室。

      钟胖子在医务室待了一晚上，他们三个在教导处站了一晚上。

      其实钟胖子这一跤摔的挺值得的，一个月的早饭和方便面都归沙球和啃子的了，这是三个人的分量。

      重要的是他的女神慧子有天课间特意走到钟胖子面前要听钟胖子亲自讲一遍，然后满意的捂着肚子开心的走开了。

      钟胖子自然说的绘声绘色，带点羞涩，他想能跟女神独处哪怕就这十几分钟，再摔断一条腿他也愿意，还能让女神开心。

      记得刚上高中那会，晚自习时间，班主任宣讲安全教育，说最近报道了很多学生被黑车拉上车被带走的新闻。

      "啊，还好我长得胖，他们拎不动。"

      钟胖子发自内心的感慨，好认真，班主任都笑场了。

      "月儿，知道为什么总是喜欢找你说话吗？"

      "给我送吃的，让我长得跟你一样的胖。"

      "因为你总是笑着听我把话说完，也不嫌弃我这么胖还这么啰嗦。"

      啊，原来他不是一个自信的胖子。

      我们有时喜欢莫名送给一个人礼物，是因为喜欢看到那个人收到礼物时惊喜开心的像个孩子的样子。

      "不开心的时候记得找我，我讲故事给你听。"

      这是我们分别时的最后一句话或许也会是这一辈子最后一句话。

      他叫什么已经忘了，只记得我们都叫他钟胖子。

      后来，辗转听说，他为了慧子瘦了四十斤，终于鼓起勇气冲到慧子面前表白。

      慧子说，她已经结婚了，还有半年孩子就出生了，希望钟胖子祝福她。

      钟胖子祝福了她，我们谁也再没有听过他的故事了。

      杰子曾是我高中的一抹阳光。

      "钟胖子说你喜欢吃的。"

      他和钟胖子是室友，这是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绕到我的桌子前，递过几包凤爪，听到这句话，我抬头，白皙的皮肤，恰到好处的笑容，骄傲的虎牙和嘴角的酒窝，像窗外的阳光一样，照亮了我初入高中不适应而封闭自己的密室里，温暖如抚过山间的风。

      以后几乎每天，杰子便走到我桌前，递给我零食，留下一个微笑，便走开。

      后来因为成绩考到可以自己选择座位的名次，我选择了杰子最常坐的后三排。

      杰子坐在了我的斜对面，隔着四五个同学，他总是回头朝我笑，漏出那对可爱的虎牙，我们始终没有多说几句话。

      杰子上课总是睡觉，可他的数学总是考的很好。

      但好像从此在老师眼里我从一个优等生定义为了差等生，当时的我却并不在乎。

    有一次我化学试卷拿了满分，化学老师打完分数在旁边打了几个大大的问号。

      我不懂她的意思，她没有找我谈话，我无所谓。

      钟胖子看到了告诉杰子，杰子下课找我要了试卷，笔直进了老师办公室，跟老师说了什么他一直没有告诉我。

    只知道后来钟胖子，说班上他就服杰子一个。

      我和杰子依旧很少说话。

      期末考到了。

      为了让钟胖子好好回家过个年，我给他抄了我的英语试卷。

      考完试，被英语老师知道了。

      "你们俩是谁抄的谁？是你抄的钟胖子不？"

      钟胖子听了，跟老师大吵了一架。

      我在一旁怎么哭钟胖子都听不见。

      后来钟胖子转学了，他说，"真他妈不值，月儿，你英语成绩是班上最好的，这个班上老师们都瞎了吗！"

      他上了车。

      "不开心的时候记得找我，我讲故事给你听。"

      他下车的地方我们都不在，只记得那个到现在为止仍旧是最胖的背影 。

   

      钟胖子走了，我再也不用一箱一箱的往学校搬北京方便面了。

      杰子成了那个经常给我讲故事的人了。

      他讲的故事不好笑，可他认真讲故事的样子很好笑。

    "以后上学没钱买零食的时候来找我啊。"课间杰子忽然说。

    "嗯？"

    "我准备辍学了，挣钱去！"虎牙还是那么迷人。

    "去哪？我跟你一起挣钱去，读书真没意思。"我合上书本，一本正经的说。

    "月儿，我没开玩笑呢。"从来微笑的脸上有了没见过的严肃认真。

    "我也没开玩笑啊，没有人逗我开心这字母公式方程式又变得无聊了。"我趴在桌上，开始想象以后的生活。

    "你应该考一个第一给他们看一下，等我挣钱买了手机，给你打电话讲故事是一样的嘛。"杰子忽然伸手摸了一下我的头，又闪电般的收回。

    新学期开始了，杰子的课桌不见了，一切都没变，可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学期我考了全班第一，下学期便换了班级。

    像钟胖子背影一样，杰子留给我的微笑再也没有遇到过。

    没有跟他们好好说一声再见，因为没有勇气，因为总以为能再见，说声你好吗，说声谢谢。

    回忆的新房，无人问津，自己和自己成婚，也能过一辈子。

    最开始，我以为我能改变他们。

    现在，我很清楚，是他们改变了我。

    丢了谁，找回谁，遇见谁，现在不过是过去的缩影，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影子一寸一寸的长。

    如果山水凌乱，那就是一片混沌。你不会迷路，因为脚下的每一步，踏出去，就编织成了故事，哪怕当时，终究成为过去，也总是不请自来。

    回忆的房子由一个个路人砌成，住进去才发现，"啊，这便是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