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晚 摄影
六、渴望
此时天已黑，列车上的旅客已经熟睡，我掀开窗帘，漆黑的大地上不时有灯光闪烁，像极了黑丝绒般的天边无数闪耀的繁星。前方不远处该是有一座大城市吧，你看连这黑暗也好像偏爱这里一般，总是在无边无沿的黑暗中点缀出灯塔般的点点亮光。
空气里弥漫着荷尔蒙的味道。
突然一束刺目地寒光穿过教室的窗户洒了进来，紧接着教室的门被快速推开，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咽下最后一口冰棍就吓得赶紧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眼前站着一位身穿纯浅色短袖上衣和深色裤子的女士，因为没有开灯的缘故我看不清她的脸，个子和季林一般高，但是比他微胖一些。
直到听到她说：“这么黑你们学习怎么不开灯呢？”说完，顺手按下了电灯开关。这时我才看清她的脸，不就是上次在街上和季林说话的那位骑永久牌自行车的女士吗？紧接着她又说：“我今天出门忘带房子门钥匙了，把你钥匙给我，你没事就跟我一起回，做作业的话我先回去。” 果然，云燕说得没错，她就是季林的母亲，看来真得摊上大事了。
我多么想季林赶紧知趣地跟她离开，好让我理一理思绪，可是他那个傻愣子居然麻利地从蓝白相间的校服裤兜里掏出了钥匙递给了他母亲，还说了句等电影看完了和他哥哥一起回去。他母亲似乎欲言又止，脸色很难看得抽动了一下嘴角，瞅了我一眼之后便快步离开了。留下面面相觑的我们四目相对，明明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小心脏却莫名其妙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我们去看电影吧!”我提议。
然后又像往常放学回家一样，孤独的我们将自己置身于众人的狂欢之中。
频繁的考试奏响了初三的主旋律。我恨极了漫长的暑假，多么希望天天上学，这样我们就可以随时随地相见了。终于盼到了报名第一天，可是那天季林没有来。在那个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话的年代，信息的传递总是无限延期。我鼓足了勇气去隔壁班找季林的哥哥，哥哥也没有来，正当我心急如焚的时候班主任说季林同学初三要转学去县城读书了，以后可能就很少有机会见面了。
明明是九月的艳阳天，我却感觉世界一片昏暗，天仿佛塌下来了一样。既然要转学，怎么一句话也没有听他提起过，暑假的时候我们还和几位同学相约一起去沟里抓过螃蟹呢，怎么说走就走，太不够意思了，这样的情谊不要也罢。
看来早恋真得不会又什么好结果，是我自己太过认真了，或许季林压根就没有在乎过我。在没有季林的日子里，周围的同学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一些奇怪，同情还是取笑，我不太明白，唯有云燕还是一如既往地和我谈天说地，当然她心中的男神也在一天天地换着角色。她小太阳般的光亮让我一边说服自己学会接受现实，一边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去迎接接踵而来的月考。
神奇的是第一次月考，我的成绩没有丝毫的影响，反而破天荒地挤进了班级前五，看来季林以前已经帮我打好了牢固的基础，稍加复习就会有所进步。当然考试进步并不算是最神奇的事，而是月考刚结束那天，季林回来了。
我一激动差点奔进他怀里。几十天没见，时间仿佛过了几年，他似乎白了一些，又高了一些，总感觉有些小变化，但嘴边的笑容依旧灿烂。他看到我的一刹那，似乎有水珠在眼眶里打转。
课间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都开始七嘴八舌地问他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事，我用余光看到他被同学们围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备用桌子上，轻描谈写地说了句转学失败了，现在还没有做好去县城的准备，大家一起复习，争取一起进城上高中。
那天晚上，我们相约一同回家。还是那条熟悉而又热闹的小路，微黄的路灯略显昏暗，马路两旁的百货店和饸饹面馆半开半掩着，十月份的小镇在近十点的夜里显得格外安静，北斗七星镶嵌在深邃的夜空中，像一颗颗闪烁的明珠，月亮若隐若现，调皮地和星星们嬉戏打闹。微风习习，一阵凉意袭来，树叶哗哗作响。
我们并肩前行，听他讲这一个多月里的故事。原来，自上次在教室被他母亲抓现成之后，不能再和我同桌就被提上了他们的家庭议题，可是季林不听劝，她母亲一怒之下决定通过调动自己的工作单位，以便让季林和哥哥同去县上读书，不成想他俩百般不情愿，都不愿意在初三这个耽搁不起的时间里去融入新的环境，再加上学籍也没有被批准，所以他俩才有了回来的机会，但是前提是必须拿成绩说话，考上县上唯一的一所重点高中是终极目标。他滔滔不绝地说着，时而高声，时而低语。
拐过戏台后面的街巷，就是我住的地方了。毫无征兆地，他牵起了我的手，刚想挣脱，却被他紧紧握住，瞬间，那只温暖的大手驱散了整个初秋里的微凉。
他的气息是我回家的小路，路上有我追着他的脚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