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恰寒凉,走了那么远,我只是想摆脱过往曾带给我那难以承受的负重,而冲出院子的那一刻寒凉沁骨髓,痛的那样熟悉。
而我竟还记得系上围巾,是上次在这里左默亲手给我围上的那条。
我想他一定会到海滨站台来找我,和我一起去看海的。跑到了站台,我像乖小孩一样静静的坐在候车的地方,在寒风里面带微笑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多变的风啊,没有温度的时候像一把把小刀在我的脸上无情的划过,怎么都躲不掉,它到底想干什么,我只是想保持微笑啊。
爱到迷失,是种堕落,我不是不知道。我忽然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人生能短一点,再短一点,这样是不是就连悲剧都会来不及发生,我们就更没有时间去悲伤。
习惯太可怕,人最无力招架的就是老天给你的猝不及防,我不记得在站台那里等了多少天,我甚至不敢再去那片海滩,那些天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一直在站台等着不能走开,我甚至不敢眨眼,害怕一闪烁就错过了他的身影。
像从前一样,海滨站是我们的起点站,每一阵寒风吹过我就告诉自己下一秒他就会出现,我们从这里坐上35路环城公交,我不会让他陪着我看一整天书了;我新学了一首陈奕迅的歌还没有来的及唱给他听;一年的时间过得很快的,一年后我们要一起去梧大报名;我们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还没有一起去做,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有亲口对他说……
颜子说的雪下的没完没了,寒风卷着雪花扑面而至,割的脸颊生生的疼。
大雪冰冷的飘飞,密密麻麻像人的心事,雪落地成冰,太阳一旦出来就会融化,可心事不会,时间越久,越是会往身体里钻,在血液里结成冰刺,随时随地让你痛不欲生。
你说呢?你说这场雪什么时候会停,太阳它什么时候能出来,我开始像个疯子似的轻声的问你这个问你那个,可身边却已经空荡荡的只剩影子,你在哪里?你是不是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只是距离太远答案才变得模糊不清,雪还在下啊,腆着脸一副不想停下来的模样。
一个孤独的小人儿说过,当一个人满怀悲伤的时候,总是喜欢一个人静静的看着日落。
而我,已经不记得这是我独自看过的第几次落日了。
说实话,我有点想念那片废墟了,想念那盏昏暗的残灯,想念那个拾荒的老头。
梧桐树挂满雪花,暮城银装素裹的模样好美,无果的等待就像笔直落入水坑的雪花一样可笑,颜子告诉我,所有的不告而别,都是处心积虑的。
她说不知道我在天寒地冻的大雪里到底想等来什么,她不想看到我像个十足的傻子。
我问颜子,又有什么会是肯定一定而且绝对的呢?
颜子没有说话,抱紧了我:“我很想打你一巴掌,让你更痛快的大哭一场,如果不是我现在特别想抱紧你,我一定会这么做的。苏又,在黑暗或光明的地方,我们要当同样的人。别害怕,我还在呢。”
半个多月过去了,我每天假装左默还在,循环过着我们在一起时的生活,等的越久,心就越冷。
颜子的拥抱终于让我在她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他让我脱掉了盔甲,就是为了能用剑刺的更深吗?难道都是假的吗,为什么我爱的人都要这样离开我,如果我只是想跟他们道别说声再见呢,他们到底以为我有多坚强,我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的啊……还是他们根本就不爱我,我如果只想告诉他我会想他,可他不告而别,已经在地球的另一端……颜子我的心真的好痛……”
泪水已决堤,无论我嘶哑着声音在说些什么,颜子摸着我的头一直重复着那五个字:“我一直会在……”
颜子很清楚,我撕心裂肺的在向左默表白,向那些猝然离我而去的亲人表白,她知道我有多痛苦,她该能想象所有的旧伤疤被猛然揭开,结了痂的伤疤下是更加血肉模糊的惨不忍睹。那有多痛,即使是颜子,也并不能全然体会。
那晚我大哭着问颜子:“妈妈如果看到现在的我,她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后悔当初丢下我?”
颜子连连回答:“会的,会的,阿姨如果知道苏又现在既聪明又善良,肯定会后悔的。”
而这个问题,我问过自己无数次,最后我得出的答案是:不会的,妈妈不会后悔的,就算当时她带着我坚强的生活下去,到了我可以独立可以长大的那一天,妈妈还是会随爸爸而去。
那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清早起来我吃完早餐还是准备去站台,颜子说:“今天还是要去吗?”
“最后一次了。晚上回来我想在自己房间住。”
颜子当然知道我的房间与其称的上是卧室还不如说是书房,铺天盖地的书让那个房间甚至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这意味着我想埋头书海了,这反而是颜子愿意看到的。
“嗯。记得,黑暗或是光明,我们要当同样的人,不需有什么改变。我在家等你,早点回来。”
“在你记事本里我留了一张纸条。”
那是我清早起来写给颜子的,昨晚作的梦一醒来就完全不记得了,但醒来时这句话在我的脑海里呼之欲出,我想应该是梦里我在颜子怀抱里对她说过的话吧。
颜子转身走到房间,拿出记事本看到了那句话:“如果有一天,你也要离开我,请一定叫醒我,因为至少还能送别,只要能见,哪怕,是最后一面!”
她拽着那张纸,视线模糊,已泣不成声。
如果我一直生活在黑暗里不曾见过光,我以为人生本就是如此,我该习惯并且独自将它过好,这何尝不是另一种自由。可悲的是,擅入的温柔啊,爱啊,将这残破的人生重新拉上了绞刑场,我再也拿不起手中的武器将这悬于头颅之上的羁绊之绳一刀两断,人生成了最为可笑的悲剧,再也没有逻辑可言,更无法掌控。
海面皱的像皴裂的皮肤。我独自坐在站台,颜子说今天大雪会停,寒风也不会再有。我把围巾取了下来放在一旁,满脑子都是他,我苦笑了一声,我不否认,此刻坐在这里的我甚至有些恨他。我花了那么多年为自己积攒的柴火被他这把狼烟烈火烧的连灰烬都不剩。真心离伤心最近,爱和恨最亲。
我仍旧有些想着左默,饮鸩止渴的想着,你能懂吗,相思成结,伤心处,长城已望断,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此时的我并没有任何能力去控制自己的身体或是情感,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陈奕迅的歌脱口而出:“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喧,和你坐着聊聊天,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我最近表现的很好,他会不会知道,会不会为此回头,许多年后,会不会有人告诉他,他离开以后有一个人曾这样期待过他,在这个站台,在暮城他可能出现的每一个街角。在漫天飞雪的等待中,我曾这样想着让自己坚持下去,或许呢,他并没有走远,此时正躲在站台后看着我,或者我不得不回家时他悄悄的跟在我的身后,直到我房间的灯亮起。
雪停了,小雨就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老天爷是很忙,管不了路上络绎不绝的断肠人。
不知不觉天色也晚了,我把围巾拿着起身准备回家,一把红色的大伞撑在了我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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