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鸣山的传世歌(11)

作者: 百里卓川 | 来源:发表于2019-04-09 19:20 被阅读4次
    这是一个创世与灭世的故事,用三个视角来展示一个宏大的图景。八鸣山的视角主要是这个灭世与创世交错的圣地:大岳役横跨四千年的历史,每一章节都是完整的一幕戏剧。潼渊戒生的视角是八鸣山最重要的一位主人公的成长经历。第三个视角是浮世的视角,一幕世家与各方势力交错的宏大世界。

    浮世 · 修罗境(五)

    —— 百里卓川

    “你知道这狐妖身上有什么。”落在大殿门口的人一身黑衣,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起来,只留下面前一段额眼,却也是目光炯炯,寒意凛冽。

    大汉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是这样一句不像提问,倒向陈述的话,不仅迷惑的看了一眼身后的青衣女子,便回话道:“阁下想要说什么呢?”

    “这狐妖身上的东西很吸引你。”

    有什么东西在爬,往心里爬,像带钩的弯针,隐隐约约的勾取着心底的思路……。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想尽办法渴望要获得它。”

    那针恍惚间好像抓到了什么,左右摇晃着,在心窝里挑逗,不吐不快的诱惑,就在影影绰绰之间上到了喉头……。

    “嗯?这……”

    “现在你就可以获得了……不需要再隐藏了!”

    话语如胸磊中郁结的淤血,这一刻要是再不吐出,好似就要七窍生血了一般!

    “我……想尽办法……还想再来一次醉玲珑……啊!这是什么鬼!”

    大汉突然发现自己情不自禁的说出了心底的欲望,不仅悚然惊呼。可就在这一瞬间,整个大殿突然笼罩在了一种诡异的风烟之中。

    空气中突然飘动起一种奇怪的似风似烟的雾气,这雾气并不遮挡视线,却扭曲起周围的景象来。大殿周围的空间就像抽丝剥茧一般,被拉扯拨动。本就破败不堪的殿柱,这时竟细密的一丝丝被抽取形象,就好像它刚开始就是由丝线织起来似的。这景象笼罩各处,蔓延四方,以至于殿门外的夜空,都像是一片针织景象,慢慢的被拆线去形。

    正在这变动之中,黑衣人扬手一挥,他面前与大汉的距离便被凭空撕开,如乱线飞舞,四处飘扬。两人之间那本来无一物的空空境界,突然就变成了乱人眼的几步距离,足以让黑衣人的手,伸向了大汉的心脏。

    黑衣人来的快,大汉应的更快,他二话不说,劈头盖脸抡起拳头去砸那迎上来的黑衣人的面门,拳风四震,后发倒要先至。可空间的变动还在继续,黑衣人被这刚烈的一拳打成了空空境界里的乱线,就好像他刚开始就不存在一样。

    可大汉并没有停,斜身,抬腿,毫不犹豫的向自己的身后蹬踢出去。后面的乱线哼了一声,刚刚组成的一个人影,来不及再把自己融入那无尽的扭曲中,就被踢了出来。

    变动失去了主人,拨动没有了力量。整个大殿停止了抽丝剥茧般的扭曲。

    可周围已经没有了破庙,没有了大殿,一切都变成了瓦砾。那本来厚重的殿柱,这时却凌乱的散落在一片砖瓦中,形态真的就像被谁割成了一缕缕的线条,只是再没有了刚才的柔软灵动,只是僵硬的扭曲成满地不堪。

    大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举目四望,发现这种被割裂的现象,竟然以自己为圆心,直径达到一百多步。草木金石一切都被刚才的境界拆解扭曲,再次落回实境时显得诡异狰狞。

    “这不是幻境!”大汉浓眉紧锁,死死盯向离自己不远处单膝跪地的黑衣人,“这到底是什么?!你又是谁!?”

    那黑衣人跪在地上喘息,嘴角的淤血将本就黑色的蒙面又加深了一层乌渍。刚才大汉的一脚看似平常,但其实早已真气内发,含碎石断金之大勇力,要不是他拨动空间扭曲了着力的角度,恐怕现在就算不死,也早已站不起来。

    这黑衣人喘息之间,紧急的考量着眼前的景象。大汉的莫测已不是他能探求的了。虽然刚才他还很自信。

    当对方终究发现他的所在的第一时间里,他反而反制的发起了诱心术,来探测对方的虚实。不想这武技高超的莽夫,出人意料的完全不能抵挡其实一般的魅惑幻术,老老实实的说出了那哭笑不得的绑架狐妖的理由,所以他便决定出手。

    在大丰楼他没有把握出手,盛佑家的世子不仅带了那八个内院护卫,实际上整个夏云还有四个内院院主暗中保护着世子,盛佑雄可不愿意自己的掌上明珠有什么闪失。所以他需要等待。

    接着,便出现了这个怪人。

    他无法判断这个人的来路,却知道他用的是散身这样极其稀松的武技门路。一般上流武技,皆通过导真气入关络的方法来修炼。通过反复琢磨做到聚气生玄机,成就各自本事。可这散身却背道而驰,不仅不聚气经络,还将潜伏的真气随意散至四肢百骸,任其游走。

    这等现象,本身就是些凡夫俗子苦练蛮力的结果。肌肉精血得到锻炼,自发的将身中真气引向需要力量的地方,以便苦练之人,再填把怪力成就。但不通经络,不聚百脉,力不能凝结成气息玄机,则无数上乘武技便不能掌握,终不登大雅之堂。

    只是这世间总有些奇怪之人,能做成那奇怪之事。几百年来有几个武学孤侠,竟然用这糙力的散身技巧行走天下立下了不少传奇。只是这样的情报,并不在黑衣人的掌握之中。他远从东野来到这中州世家的世界,从来没有想过会和这孤奇的武技来打上交道。他的司主百般提醒的也是盛佑家,左家,戒仕,天君等各路足以能赢响天下的势力人物。这虽然奇特,但却极端罕见,且历史中也从来没有影响过世事的散身旁门,自然不在他们的视线里。但没想到的是,却偏偏让他碰见了。

    所以黑衣人虽然觉得奇怪,却也陪着十分小心。

    可当他听到了狐妖左家的说词,反而变得想要大胆起来。因为在他的情报中,左家的人物里没有大汉这般形象的。他相信自己手上情报的准确性,所以眼前这个人就变成了没有构成威胁到需要记录入情报的,左家人。

    所以,既然这大汉把狐妖已经引到这偏僻处,且在自己的诱心术下没有什么抵抗,那他就没有任何理由不冒险动手了。

    可这一动手,他就知道错了。他本身想狮子搏兔,不留余力。不想却不过两招,就受了重伤。

    所以,他只能走,一念即起,黑衣人便动了起来。

    “想走!?”大汉这一次却不想含糊,对方一起身,他边毫不犹豫的欺身而上。

    但黑衣人离开的地方突然响起了欺凌的哀嚎,那嚎声刺人心脾,动荡胸魄。就好像有千万冤魂正在油锅中煎熬,嘶叫打滚拼命挣扎。空气在绝望的冲撞中,就像油锅中的沸油一般,迎面泼向了大汉,一股厉鬼抓身,怨念缠心的感觉悚然间填满了大汉的心境。不仅让他身形一震,跌落到地上,用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而这时那黑衣人却也遁去无踪。

    大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回头看向身后的青衣女子。

    只见她两眼焦灼,神情困惑,刚才还镇定自若的神色,这时已显得苍白惊慌。她本身落座的那把破旧椅子,早已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扭成了缕缕纠缠木条,曲结在她的脚下。青衣女子就这样伫立在一片茫然不知所措中,竟显得有些凄苦。

    大汉什么都没有说,突然就对青衣女子动起手来。

    他破风欺身,一只大手毫不留情的,带着凛冽杀气伸向青衣女子的脖颈!

    青衣女子在这变故中,迥然惊醒,一声轻喝,扬手迎敌。一段吟鸣,她的手里凭空就多出了那把在大丰楼下迎战盛佑家世子的寒剑。

    一抖手,青衣女子挽出漫天剑花,迎向了大汉。

    大汉双手齐舞,上下翻飞,一阵空手入白刃,竟然抓住了几十只寒剑!

    他并不为奇,即抓即扔,一个来回之间,就把漫天剑花打乱成漫天寒剑。这些剑带着各自的剑意,在废墟里四飞溅落。其中力道大的,狭剑气,铿锵间便入地三分。力道小的,金石相交,杂声四起,轰然处也鸣起一片绵延剑语。

    转眼一个回合已尽,青衣女子握在手里的最后一把寒剑也被抓飞脱手,知道已经无力抵抗,不仅垂目颔首,任人宰割。

    大汉的手以风雷之势到了青衣女子的咽喉,却点到为止,停到最后一丝距离里。他缓缓将手收回,语气严肃的说道:“既然与你纠缠之人皆称你为狐妖,想你这手幻化剑术也脱不了幻术的范畴。只是我这一试,你的能力最多与盛佑家的八个内院旗鼓相当,虽说已经相当不错,可惹得世子亲临恐怕却不是你的这身本事轻易办得到的。况且刚才那个黑衣人,使的招术我虽然看不懂,但其展现的手段,摄人心魄的能力却与我五六年前遇到的情景颇为相像。生出这情景的境界,是极恶大邪之地,在这世上是一等一的禁忌,说出它的名字,几乎都是触霉头的事,你能惹到生出这种情景的人,恐怕危机还要超过盛佑家,所以,我想要郑重的知道,你到底是谁,又做了什么? 不知可否据实告知?”

    “你当真不是图着我的身份来的?”青衣女子抬起头,双眼一眨不眨直视大汉,“真的就像刚才黑衣人诱你说出的那样,仅仅为了醉玲珑?”

    “呃……”大汉尴尬的用手挠了挠头说道:“不错,我听说你是个狐妖,想来你幻术必定了得。便想既然是你打断了我的醉玲珑,让你陪我十个八个岂不美哉……。”

    “还十个八个……”青衣女子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所谓怪事,往往就是以最匪夷所思的方式出现在最不应该出现的情景里。而这位左家的不明高手就是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她的眼前的。

    如果其所言真的属实,这个神奇大汉不过贪恋名妓的温存,却付不起常去的嫖资,便想借醉玲珑来满足私欲。不想却被奸猾之徒所骗,不仅财物尽失,还被人胡乱的扔到大街上四处游荡。

    偏偏这么巧,就碰到了她与盛佑家在大丰楼对峙,胡乱的把她劫持后,偏偏又这么巧,碰到了东野派来追踪她的暗子。本身几个月来她虽想尽办法,却还是慢慢的被逼到绝境,本以为前途已经无望,却就被这么一个到现在她搞不清楚是谁的顶级高手,仅仅因为想要讨回被她一脚踩醒的醉玲珑,胡搅蛮缠的悉数解决了!

    一个能被宵小之徒轻易哄骗的登徒子,却有一身能击退各路顶尖高手的上等武技?轻易就能被低等魅术耍的团团转的莽夫,却把杀伤力顶级的幻术悉数破解?遇到过最凶恶的境界竟然还能全身而退,却在这里不知道暗子与它的关系?这是何等古怪啊!

    “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境地……”青衣女子叹了口气,直视大汉,眉宇间似乎颇多忧愁,“告诉你又有何妨呢?只是我遇到的这些事情,即便是阁下这样的高手,恐怕听后也没有多少胆量敢继续插手,反而给你增加无畏的负担,徒自彷徨而已。倒不如趁现在我还你一个醉玲珑,了结了你我的这点人情,阁下也可就此袖手而去,全身而退如何?”

    “要是你只是惹了盛佑家的人,这倒与我没什么关系。”大汉摇了摇头,撇着嘴继续说道:“你还我醉玲珑——当然不能只一个,最起码……嗯嗯……也得加倍吧? 嗯嗯,不说这个!总之,现在我却碰到了那个黑衣人,不管如何,无论如何,是绝——对——不能当做没看见了……”。

    大汉说道六年前,眉眼紧锁,语气凝重,眼神之间回忆起的那些往事,六年的时间后,依然沉重不堪。

    “你六年前碰到了修罗场……”青衣女子用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可语调中依然有难掩的颤抖。

    “那刚才那个……确实是修罗场!”大汉双眼圆睁,胸前因为呼吸的沉重起伏不定起来。

    “那不是修罗场”青衣女子惨淡的笑了一下,舔了舔嘴唇。这个名字她已经很久没有提起了。

    世人认为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种诅咒,谁说出了口,谁就会受折磨。没有人愿意受修罗场的折磨,尽管只有很少的人真正见了修罗场能活下来。可遇到就代表着死亡,反而让它成为了最大的恐惧。

    几百年来,修罗场越来越少,但它的故事却越来越惊悚。遥远的过去里发生的悲惨,在岁月的渲染下,已经变成了恐怖,恐吓出众生心底无处不在的怯懦。

    于是,有些村庄就因为某个村民说起修罗场,而将他吊死。某个城市,就因为谣传可能化成修罗场,就变成弃地。众生界的所有诡异都与修罗场有了关联,它变成了五花八门的邪恶。

    污秽的诅咒,瘟疫,疾病……人们想出各种各样的可怕景象来描述修罗场,甚至为那里设置了魔王以及他强大的随从。这些魑魅魍魉在修罗场里算计众生,把无数的灾难带给这世界——人们用无尽的想象力编造了无数这样的“事实”。

    理所当然的,修罗场成为所有公开谈论的禁忌,却在街头宫闱的流言中,在市井王侯的恐惧里,议论纷纷的成了一切罪恶的根源。

    可真正的修罗场其实比这一切要复杂,并且黑暗的多……。

    “如果你六年前真的接触过它,你一定很清楚,如果刚才那是修罗场,这里早已……”青衣女子咬了咬嘴唇,她不愿意再想起那些画面,那些画面连恐惧都会害怕,“它真正的名字叫修罗境,是阿修罗们制造的泥黎倒影,是这世上少有的几个能影响实界的幻境。”

    “等等修罗境? 嗯……阿修罗是人吗?还有泥黎倒影这是什么?”

    “你遇到过修罗场,却又不知道阿修罗了……”青衣女子有了前面的经验,也并不惊奇了。可她仍然觉得这一切太匪夷所思,这大汉的人生到底还要有多神奇呢?

    “我换一个名字:驱鬼师,你听说过吧?”

    “啊!这个知道!虽然没见过,但听说是趋吉避凶,捉鬼降妖的好手,甚至包括祛除大恶境。”

    “没错……”青衣女子笑了笑,目光中恢复了昔日的冷静,一些决定已经在她心中酝酿,“在我说明之前,我还是要问一句,阁下真的要插手这件事吗?”

    “跟修罗场有关,我就没得选择。”

    “好!既然要说到这份田地,阁下可否就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这样,我也好和盘拖出我知道的一切原委。互相有了如此依托,这各自说的才能多几分可信,不是吗?”

    大汉想了想,耸了耸肩,说道:“好!这倒也无妨!在下左岚,一介云游武人而已。”

    青衣女子叹了口气,这左岚是谁呢?一介云游武人?除此之外一切还是迷。但不管如何,既然已经开口结交,下来的日子也就好说话了。

    “我的名字叫千裳,如你所知,一个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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