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芽的土豆

发芽的土豆

2022年10月5日中午，同事告诉我说有通知将要求我们从下午开始闭环上班，我一听便立马仓皇请假回家，生怕被封在单位，因为那天我恰好将正放假的姑娘带到了单位，一旦闭环姑娘将无法正常上学。

等我请好假，冲出单位门口才想起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处理：宿舍里一片狼藉，垃圾筐没有清理干净，外套落宿舍了，一些速食也忘记带走，最不应该落下的是两三个土豆。上班那天原本盘算在单位住几天，便带了两三个生土豆准备蒸食当晚餐，结果一个都没来得及消耗便被遗忘在宿舍了。万一腐烂了怎么办？万一柜子被污染了怎么办？万一腐烂的味道浸满宿舍怎么办？想到这里难免有点忧心忡忡。只能寄希望于闭环早日结束，我所想到的结果不会发生。

后续的时间间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很长时间我都再没能去成单位，心里总时常惦念着那可能早就腐烂了的土豆，再后来便在心里接受了预设的结果，索性割舍了那份担心，以至渐渐遗忘了那几个土豆。时间就是这么奇怪，只要它不停滞，曾经再放不下的人和物总终也会因时间的冲激而变得风轻云淡。

2023年2月下旬，终于可以正常上班了，当我再一次踏进宿舍时除了快速整理宿舍外，还是没有想起被遗忘的土豆。

3月初，无意中打开柜子以后我瞬间被惊呆了，一簇白嫩嫩的新芽猛然出现在我眼前，就在我疑惑到有点不知所措时猛然想起了那半年前令我无比揪心的土豆。

我小心翼翼地将塑料袋拎出来放桌子上，打开后仔细打量生命的惊艳，白白胖胖的新芽从泡沫网套里钻出来，有些寸许高，有些已经半尺长了，意外还有一个红薯瘦长的根茎已经长一尺多高了，长出许多淡紫色的芽叶，长长短短的嫩芽根根直指，带着泼泼洒洒的欢喜和春天猛然降临的无限欣悦。

暗黑又狭小的空间，稀薄又干燥的空气，没有丝毫薄雾雨露的滋养，它们居然发芽了！就在连我们平时不停饮水也时常嚷嚷快干死了的大环境下，它们如何做到在这个焦燥、没有任何外力可以借助的恶劣环境下长出白森森、肥嫩嫩的芽叶的？对于生命的奥妙我们总是一知半解，除了惊叹和讶异外只有无限的崇敬。

土豆一定有一颗非要发芽的心，我企图用形而上的观点诠释，似乎只有把它解释合理了，我激动的心情才能平复下来。

对，作为土豆或红薯有一颗要发芽的心很重要，这是能发芽不可或缺的前提条件，然后只需要默默地蓄积力量，专注于发芽这一件事。因为只专注于发芽这一件事，所以制约它能发芽的干燥、密闭、黑暗、闷热等外界因素都变得微不足道，压根威胁不了土豆专心致志想发芽的决心。这种唯心的想法的确挺荒谬的，便至少不想辜负眼前的那丛新芽。在我眼里每一个生命都带着对另一个生命的启发，自然万物对人也是一样的。一生只做一件事，可能未必硕果累累，但也可求得人生的安然与无悔。

我拿出剪刀小心地剪开缠绕着芽根的网套，生怕会损伤任何一根细茎，那裸露出来的土豆再一次惊住了我，眼前的土豆已经不是完整意义上的土豆了，干瘪的蹙缩得只有核桃一般大，泥土一般的色泽，摸上去柔乎乎的，一副筋疲力尽的虚弱感。皱巴干瘪的母体，鲜嫩光亮的新芽，鲜明的对比瞬间让我的脑海里出现了许许多多母亲的样子，她们从不抱怨，不挑剔，不正是像这样默默地付出着，即使竭尽全力挤尽最后一丝养分也要换得儿孙一个光鲜亮丽的前途吗？

我的心中充满敬畏，一时不知该如何安置这些新芽，环顾一圈，绿萝、长寿菊、虎皮莲的花盆里早已堆满枯叶，曾经的一丛丛绿这次彻底被时间残害了，没有丝毫生还的可能性，我小心地把那些新芽移入绿萝盆中，覆上土，浇上水，我知道我不可能收获累累硕果，但我想表示对这无畏无惧发了芽的土豆的尊重，也算是对生命的尊重。